【晋】葛洪 辑
原文:杜陵秋胡者,能通《尚书》,善为古隶字,为翟公所礼,欲以兄女妻之。或曰:“秋胡已经娶而失礼,妻遂溺死,不可妻也。”驰象曰:“昔鲁人秋胡,娶妻三月而游宦三年,休,还家。其妇采桑于郊,胡至郊而不识其妻也,见而悦之,乃遗黄金一镒。妻曰:‘妾有夫,游宦不返,幽闺独处,三年于兹,未有被辱如今日也。’采不顾。胡惭而退。至家,问家人妻何在,曰:‘行采桑于郊,未返。’既还,乃向所挑之妇也。夫妻并惭。妻赴沂水而死。今之秋胡,非昔之秋胡也。昔鲁有两曾参,赵有两毛遂。南曾参杀人见捕,人以告北曾参母。野人毛遂坠井而死,客以告平原君,平原君曰:‘嗟乎,天丧予矣!’既而知野人毛遂,非平原君客也。岂得以昔之秋胡失礼,而绝婚今之秋胡哉?物固亦有似之而非者。玉之未理者为璞,死鼠未屠者亦为璞;月之旦为朔,车之辀亦谓之朔,名齐实异,所宜辨也。”
译文:杜陵县人秋胡,通晓《尚书》,善写古隶字,为翟公所礼遇,想将自己兄长之女嫁他。有人说:“秋胡已经娶妻而对她有失礼制,妻子于是溺水而死,不可嫁他为妻。”
驰象说:“昔日鲁人秋胡,娶妻三个月而出外为官三年,正值休假,归家。他妻子在郊野采桑,秋胡走到郊野而不认识自己妻子,见到女子而喜欢她,便赠送黄金一镒。妻子说:‘妾有丈夫,在外为官未归,妾幽闺独处,至此三年,未有被欺辱如今日的。’继续采桑不顾其它。秋胡羞惭而退。到家,询问家人妻子何在,回答说:‘出去采桑到郊野,尚未归来。’既而妻子回,就是先前他所挑逗的妇人。夫妻一并羞惭。妻子奔投沂水而死。如今的秋胡,非为昔日的秋胡。从前鲁国有两个曾参,赵国有两个毛遂。南曾参杀人被捕,他人来告知北曾参的母亲。野人毛遂坠井而死,门客来告知平原君,平原君说:‘哎呀,上天亡我!’不久知晓为野人毛遂,非平原君门客毛遂。岂能因昔日的秋胡失礼,而拒绝婚嫁如今的秋胡啊?事物固然也有外表相似而内在不同的。玉尚未打磨称为璞,死鼠尚未腊干也称为璞;一月之旦日称为朔,车之辕也称它朔,名字相同实物各异,应该仔细进行辨别。”
补文:秋胡妻遭夫君羞辱后投水而亡,她自认如此做,包括三年独守深闺,皆都天经地义!
驰象为何人,至今无处查证。但他所言,却能道出事物通理。你我日常忽略的,往往竟是那些自以为已然明晓,其实熟视而未必领悟的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