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么好,却成了陌生人

我们那么好,却成了陌生人

我们俩曾经都疯狂迷恋薄荷味儿。那些沁人心脾,带着丝丝凉气的清爽的薄荷糖,是我们的最爱。

高中的时候,我和何雯雯成了同桌,她对着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然后递给我一块糖,是薄荷味的,我最喜欢的味道。我夸张的叫道:“啊,我最喜欢薄荷味儿啦。”何雯雯看着我,眼睛亮亮的笑道:“我也是。”

我和何雯雯就这样因为一块糖,因为一种味道成了朋友,是那种很好的朋友,好到恨不得穿进同一套衣服里,永不分离。那时候住校,我们一起互相督促学习,一起相约吃饭,一起胳膊挽着胳膊去上厕所。晚上挤在一张小床上,蒙着被子说悄悄话,说班上新转来的那个男生好帅,好酷,都不爱说话,说我们都讨厌的那个女生,她总是对着男生娇滴滴的说话求帮助,而对着女生却很高冷不理睬,好虚伪哦。早上起床后,我们用薄荷味儿的牙膏,一起去洗漱,那种薄荷独有的清爽味道,会让我们瞬间清醒,然后我们一起精精神神地跑去学习。

高三的时候,就在我们学习最紧张的时候,雯雯无意间发现她的爸爸出轨了。这个发现对于当时的何雯雯来说,真的是天塌下来了。那段时间,雯雯特别痛苦,常常集中不起精神听课,总是很恍惚,变得易怒。有一次回家后,她的爸爸又对着她的妈妈挑毛病,家暴。雯雯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狠狠推到了她的爸爸。那一刻,何雯雯说,她真的觉得爸爸再也不是她最爱的爸爸了,她想带着妈妈离开,离开爸爸,不让妈妈再遭受痛苦。可是妈妈很干脆的拒绝了,让她好好上学,不要为妈妈担心。

我们一起坐在寝室的小床上,雯雯说着那些仇恨的话语,哭到崩溃。我努力的去感同身受,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她。我们不能出去进行“买醉”这样很牛的行为,只能面对面坐着,她在哭,而我,只会一遍遍重复:“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想,如果我们无奈于现实的改变,那就寄托给时间吧,时间一定会抚平这个创伤的。

最终我们都考上了大学,我们去了两所不同的大学。雯雯变得很忙碌,学生会、社团,忙到晕,忙到无暇顾及我。我依然迷恋薄荷味儿。我每天带着薄荷糖去图书馆,看书,学习,过着枯燥无聊的生活。图书馆门口,有一块草地上种着薄荷,我常常站在那里深深地呼吸,薄荷叶儿独有的清香味儿掠过我的脸,我沉醉在这个味道里。我给雯雯打电话,想要分享这些鲜薄荷的味道给她,雯雯总是匆匆接起电话,说:“亲爱的,我在忙,一会儿回电话给你啊。”然后挂了。而“一会儿回电话”这个承诺,就像“改日请你吃饭”一样,成为只是那么一说,无所谓做到不做到的事情。

我常常坐在有薄荷的草地旁边,回忆过去,想念我的朋友,那个曾经好的说永远不分离的朋友。偶尔可以听到雯雯说她的生活,毕竟我没有参与,听起来很陌生,我好像越来越不了解她了,她的朋友,她的生活我都不熟悉了。我好像彻底退出了她的朋友圈了。

毕业后,我和雯雯在高中校园见了一次。我们的谈话变得客气而小心翼翼,谈话冷场后,竟觉得有些尴尬。要好的时候,雯雯曾经给我唱过一首歌,《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时候我还调侃她:“我不要接受,咱俩都熟成这样了,谁和你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啊……”但是那次见面,我接受了很早之前她唱给我的歌,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问雯雯:“你还喜欢薄荷味儿吗?”

她笑着回答:“早就不喜欢了啊。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亲戚’来了,吃了一颗薄荷糖,肚子痛到要死,我就戒了。”雯雯捋一捋头发,补充了一句:“现在的男朋友非常讨厌薄荷味儿,所以我就更不喜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寻找薄荷味儿的东西,也不再去有薄荷的地方了。薄荷味儿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轻声的回答:“哦,我也很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

这一次见面后,我们去了两个不同的城市,恢复了联系。我觉得曾经的友谊一点一点的在回来,虽然我们都不再吃薄荷糖了,也不用薄荷味儿的牙膏了。

我和雯雯一有时间就会聊天,她对我说她特别爱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也很爱她,至少她感觉是。她因为工作地点离她男朋友家近,每天都去他家吃饭,男朋友的父母每天都按男朋友的要求做雯雯喜欢吃的菜,买雯雯喜欢的水果。雯雯说,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让她欢喜,很明显男朋友的父母接受她,认可她。我说我也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希望我们都很幸福,即便是我加班累到吐血,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出的美食和幸福的笑脸,我真的比她更开心。

就在我期待有一天去参加雯雯的婚礼,雯雯说,她失恋了。她说她们两个人在大街上吵了一架,就陷入了冷战,可是男朋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来哄她,或者说主动来找她。冷战过了一周,雯雯觉得不对劲,打电话给男朋友,电话一直在通话中,发微信QQ已显示需要验证,雯雯才明白,她已经被拉黑及删除联系方式。雯雯去男朋友家找他,结果男朋友的父母告诉她,她的男朋友已经相亲成功,男朋友的父母说雯雯是个好姑娘,只是不适合他们的儿子,希望雯雯找一个更好的人。

雯雯不甘心,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她的男朋友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只想见到她的男朋友问个清楚,结果却是再也没见到过,她的男朋友刻意躲着她,想尽一切办法不跟她见面,雯雯就这样被分手了。后来却在别人那里听到,那个人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雯雯说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敢相信。她想见见那个男生,问一问为什么,是不是真的,她说她还是没有见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甩,连挽回的机会和余地都没有给她。

我听得心痛。我怕雯雯想不开,就找她聊天。现在的我们有了“买醉”的机会和能力,却没有了相聚的时候,我只好通过电话安慰她,而她对着视频哭到心碎。我说:“雯雯,我只希望你好好的。”雯雯哽咽着点点头。看到她这样,我很想过去陪陪她,抱抱她,告诉她,她最好的朋友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遇到那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可是,工作了的我们,却已经没有学生时代逃课时的洒脱了。

我一有时间就通过微信去跟她说几句话,想借此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有时候会回复我,有时候不回复,但会在朋友圈告诉我她好起来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雯雯很久没有更新朋友圈了,我很紧张,随手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条横线,我很担心她,便打电话给她,她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我点开对话框,颤抖着发给她一个表情,微信迅速给我一个回馈:“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我想不应该是被拉黑吧?

我一直在试着给她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联系了雯雯的妹妹,妹妹告诉我,她的姐姐说心情不好,辞职和朋友旅游去了,“电话打不通可能是没有信号吧。”妹妹推测。我却瞬间明白,我以为一点一点在回来的友情,只是我个人错觉啊。

我明白我们的友情的确是被距离打败了。从上大学开始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信息就已经不真切,我不参与她的大学生活,也不了解她的朋友。就像她说我的朋友都太傻太书生气,却不知道我的朋友各个都是学霸一样。

原来她已经走远了,我还在等她回来。想明白的那一刻,对于这份占据我青春期大部分时间和心理的友情,我终于死心了。

又一天,我忽然又看到了雯雯发的朋友圈,照片里她笑的很开心很幸福。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一口气。我点开对话框向她发了一个表情,雯雯秒回道:“我好多了,遇到了真正爱我的那个人。”我说:“恭喜你。要幸福。”雯雯回到:“谢谢。”我想这就是收场了吗?对于过往,大家都不愿再提及了。就在要关闭的时候,雯雯又发了一句:“之前拉黑你,是因为一想起来就很难过,所以想静一静。”我说:“我理解。只要你好,就好。”对的,你好,就好。

我们不再聊天,只是互相默默的关注着对方的朋友圈,不点赞不评论,像陌生人一样待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我不再点开和她的对话栏,也不再拨打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我们就这样像两颗散落的星星一样,各自在两个城市里过着不相干的生活。

很久之后的一天,我的牙膏没有了,我上超市随手买了一只。晚上洗漱的时候,牙膏的薄荷味儿侵入口腔,久违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忽然很想念我那个走散的朋友。点开我和她的对话栏,我写入了很多想念的甜腻腻的话语,想发给她,想了一下,却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发这样的文字,有点不伦不类了。

我想起高中时候有一次我俩不知为什么事闹了别扭,她惹我生气了,我气愤的对她说:“人本来就打不过老虎啊。”意指她是“母老虎”,雯雯嬉笑着回应一句:“谁说的?武松不就打过了吗?”我当时就笑了。她那么幽默有趣,正义又勇敢。

很怀念那些纯真年代,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只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感谢曾经你和我那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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