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是金庸先生《雪山飞狐》和《飞狐外传》的主人公,也是属于主角光环不是很强烈的一个,特别是《飞狐外传》时期,与其他作品里那些大英雄、大侠士相比,他更像个血气方刚甚至带点冲动的乐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伙子,不是那么豪气干云,但充满了亲切的人情味;不是那么叫人崇拜仰慕,却令人很是喜欢。
今天就跟大家一起聊聊他如普通人一样的人情——他与四位姑娘的感情。
马春花:情意初萌之际青春的梦
马春花是镖师马行空的女儿,论这闺名是极普通的,远不如乃父的名字讲究。但好的名字其实不在于好听,而在于合适。周星驰电影里著名角色”如花“,为什么让我们觉得太搞笑,就是因为名字与形象的反差实在太大,周星驰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我们永远忘不了那个角色。而在马春花,我们想一想“春花初绽”的美丽,再看一看马春花出场时的外貌描写,就知道,这个名字是贴合的:
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这时的马春花十八九岁,正是女孩一生中最好的年纪,漂亮,健康,活泼,充满青春活力。而这时的胡斐十二三岁,金庸先生在新修版中说他“全不识男女之意,但情窦初开,已知欣赏女子的美色”,而“马春花青春美艳,十八九岁年纪,身材丰满,皮肤白皙,虽非绝色美女,但艳丽非凡,不论哪个男子见到,都 忍不住要多瞧一眼”,对马春花的美丽,胡斐很自然地看在眼里,并也幻想自己握马春花的手、亲亲她、听她唱小曲;但他毕竟也认识到她比自己大,最多也就是姐姐与弟弟的那种感情。
新修版里,有胡斐躲在草丛中偷看马春花练功、休憩有一段数百字的心理描写,颇有读者认为金庸先生渲染过度,搞得胡斐像个色情狂一样。其实,只要我们回头想想十多岁刚进入青春期的自己,就会知道,这种心理真的很真实。关键是,这些都只是心理,都是他的幻想,其实就是青春期的躁动,是初遇了一个美丽的已经成熟的姑娘,在少年心里激起的浪花。正如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有过的躁动,我们会那么理解他一样。
但这也只是浪花而已。胡斐毕竟还小。让他对马春花产生一种不能忘却的感情,并在长大成人后舍身救她于危难,却是因为,胡斐在商家堡大意被商老太擒住,受商宝震鞭打,马春花发声劝阻,并且为了让商宝震放了胡斐,放下女儿家的名声和羞耻,接受商宝震夜约,并接受他的亲近;虽然也只是“握手”而已,但尽管马春花是江湖儿女,不像寻常姑娘那么讲究,但毕竟是姑娘,就算是现今,女孩家的手岂是可以随便让人握的?而她,只不过是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要知道,名声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无论在哪个年月。
再说,假使马春花似乎也并不那么特别矜持,比如她那么轻易地爱上了那个“俊雅美秀”的公子(她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御前红人福康安)。这或许有一定道理,但即使这样,那时的胡斐也不过是个黄瘦的孩子,是动不了她的心的。她为他发声,完全只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怜悯。
胡斐永远记住了她的善良,连同她的美丽。
马春花以一种善良而美丽的形象留在胡斐的记忆里,成了他一个青春的朦胧的梦,不是她这个人本身,而是她体现的那种青春的、善良的、美丽的形象,成为陪伴他度过青春年月的情感寄托。而当多年后,他再次遇到马春花,发现她美丽之中染上了憔悴时,就决定要用自己的力量甚至自己的生命去帮助和爱护她,像弟弟要爱护姐姐那样,像多年前她曾为他做的那样。
袁紫衣:少年情热之时美丽的梦
胡斐与袁紫衣的相逢相知,是场美丽的错误。
袁紫衣是出家女尼,注定不能与胡斐相爱相伴;她又是胡斐必欲杀之为平民钟阿四一家报仇的佛山恶霸凤天南的女儿(尽管她是因妈妈受凤天南奸污而生),注定她与胡斐之间有一道跨不过的坎;但因为胡斐是“千手如来”赵半山的结义兄弟、令他满口称赞的少年英侠,令她产生不可遏制的好奇和争胜心理,并在一次次比拼较量和联手拒敌中深深爱上了他。
胡斐呢, 在万老拳师家中初次正面看到袁紫衣裳,见她:
穿紫衣,身材苗条,正是途中所遇那个骑白马的女子。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这当然是令少年人怦然心动。而之后,共同的话题(红花会赵半山),共同的旅程(追仇敌,夺掌门,赴天下掌门人大会),共同的年少,以及一次次类似恋爱中的人们打打闹闹的较量以及共同御敌,也让他爱上了她。
他本来可以期待他可以像他的父母一样,做一对风尘侠侣,可惜命运没有允许,紫衣原来是“缁衣”,“姓袁”原来是“圆性”。
我们知道,美丽的梦是容易破的。胡斐这个美丽的梦,似乎已经落在地面,但这仍然只是一种“爱的感觉”,对爱的背景一无所知。却不知道,往往正是这背景,决定了青春爱情的结局,比如决定了袁紫衣不能随胡斐浪迹天涯的就是她无法掩盖的出身和她在先师面前许下的无法更改的誓言。
经历过青春,和如今正青春的人们,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体验呢?
程灵素:情与非情之间暧昧的梦
既然前面已经展示了马春花和袁紫衣的容貌,那么不妨也展示一下程灵素:
只见离大路数十丈处有个大花圃,一个身穿青布衫子的村女弯着腰在整理花草…….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
显然,论相貌,程灵素是没什么竞争力的,尤其是与这时胡斐的心上人袁紫衣相比(不过各版影视剧都是塑造成漂亮形象的,应该这么好的姑娘,不忍心让她不好看吧)。
事实上程灵素的美的全在一双眼睛上,也就是全在“七窍玲珑心”上。她是胡斐真正的知心人。胡斐那种对弱者的真诚善意、为公义搁下私仇的那种热血肝肠,让她产生了与日常与师叔、师兄姐间那种你死我活、明斗暗算的冷酷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爱慕和依恋。同时她又凭着女孩的敏感和天生的灵秀,凭着玉凤,凭着胡斐一半为追杀凤天南一半为见袁紫衣而进京赴天下掌门人大会,她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痴想,她用眼泪预示了结局,并用以自己的生命挽救胡斐作了解脱。
胡斐呢,其实我们可以理解他,即使程灵素是与袁紫衣一样美丽的姑娘,也毕竟是与袁紫衣结识在前,产生情意在前;况且,从作为一个姑娘的重要”原始资本“的容貌来说,两者相差实在远了点。要说胡斐又喜欢上了程灵素,那金庸先生这样写,我们也不会相信的,并且又会骂胡斐喜新厌旧。
但是,如果胡斐对袁紫衣的感情,还带着由于不了解而产生的神秘感外,对程灵素,则是绝对的信任感。
有人说,胡斐不会爱程灵素,一则因为她太聪明,在她面前等于透明;二则她使毒太厉害,伤人于无形,谁敢常傍身边。这也许也曾在胡斐心里闪现过,但是我认为,程灵素聪明,却不是聪明在算计胡斐身上,而是聪明在帮助胡斐上,包括帮助他去帮助别人和避免伤害;她使毒厉害,却不是用在害人上,而是救人、脱困上,最后也正是靠她的聪明和使毒,才挽救了胡斐。
所以,她的聪明和使毒,不仅不是令胡斐远离,反而让他更信任她。他完全信任她,除了在她遇到危险时,他本能要出手保护她,尽管违背了她“不要动手”的告诫,尽管知道是凶险到生死须臾。
这确实不是爱情,或者说,只是程灵素对胡斐的一厢情愿,胡斐甚至怕程灵素想错或者自己想错,让两人成了结义兄妹;但是,这也不是纯粹的兄妹情,胡斐只是理性上不允许自己去想到这一层,而在最后程灵素因救他而死再也无法挽回时,才确认了她的感情。他想到自己“天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上的,是另外一个姑娘”,事实上也在确认对程灵素的一种不是爱又是爱的感情。
这种感情的核心是“知心”,却又不在“体制内”;有点暧昧,但又不影响它的纯洁。这种感情,也在我们现在社会里发生。
不是么?
苗若兰:人生成熟之后归宿的梦
苗若兰与胡斐的初遇,是在商家堡,不过那个时候,苗若兰还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怀抱中的婴儿,胡斐尽管也许也曾看到她“甜美文秀的小脸”,也曾听到她哭叫“妈妈”,但毕竟难称相识;待到再次相遇,则是在雪山之上了。
苗若兰初上雪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形象:
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这分明是一个雪山仙女,却又温柔大方、清雅可亲。
但说实在的,这个美丽女孩的形象主要也就是这些了。她性格的丰富性在《雪山飞狐》里并没有充分的展开,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恐怕她被田青文脱了衣服放在床上,胡斐无意中躲入床上,与胡斐那香艳又惊险的相遇了。再有,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用她全部的爱来疼惜他。
所以,也许苗若兰是胡斐结识的姑娘中最美丽的一位,但却又是最没有浪花的一位,就像江湖归于平静的时候。
他们的爱,似乎是意外,却又似是人生阶段所需要的一个归宿性安排。“雪山飞狐”了结了恩怨情仇,需要一个家;苗若兰了结了多年追寻,找到了那个他。
当然,前提是胡斐能够在金庸先生那“劈与不劈”的开放式结尾中平安回来的话。
你看,这不是我们大部分的人所要给自己做一个安排吗?
回顾我们的生活,有没有像胡斐那样有过,或者期待过朦胧的精神化的爱慕,热切的却无结果的爱恋,情与非情的纠结,最终归宿于一个宁静的相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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