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黄得是那么绚烂。

麦子绿得让人心颤……

今天是清明，我回来祭奠你们。

你们其实也曾如菜花和麦苗那般活过，然后就走出了我的生命，你们教我“死亡”这个词。我活在人间，你们退到我未知的世界……

1.你是我的小小妹

        小妹，你离开这个世界可能只有四岁。真的记不清了。我们的爸不在了，妈妈不在了，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啊，有机会问的时候，无从关注，一旦想知道，却没有了机会。就如我的生日，你的逝日。我何时生，已无从考证。你何时逝，也时日模糊。

    只记得那时你很小。我比你大一岁，你在离家三里路以外的一间医院打点滴，你的脸肯定是小的，是面黄肌瘦的。你弱的让人怜惜。妈妈也是第一次面对生命的这般折磨。那时候我是不懂的，我会偶尔去给你和妈妈送衣物，因为我是老大，也可能大人们太忙了。记得我背着个大挎包，一直责无旁贷地往前走。只有五岁的我的那般承担，那般淡定的赶路的场景，很是触动乡邻。

    最后，你被抱回来，你没有呼吸了，大家都很悲伤，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一块小花布盖住你的身体，一位爷爷把你带走埋在了亲人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这就是关于你的全部。

    妹妹，唯一关于你活着的记忆就是有一天，我们三姐弟如外面玩，爸爸罚我们跪在地上，其他，就记不住了。

    我很想念你，不知你到了哪里。不管如何，我不曾忘记你。你是我的小妹给我机会让我从小学习承担。谢谢你！

2.爷爷，我是你的长孙

    爷爷，我是你的长孙。

    妈妈十三岁您就逝去。

    你却在我心里。

      您就是我紧绷的那部分。我尝尝松不开自己，我放不过自己，我总有压力。我上学怕失学，我工作怕下岗，我承担怕失败，我结婚怕纷扰，我熬夜为解压力，我奋斗是为站稳……

    爷爷，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工作很用心，做事很靠谱。但是，很多人都会嘲笑我太过紧绷，太过认真。

    爷爷，我恭敬地对您讲，我的“紧绷”不是您给我的吗？您的早逝让奶奶紧绷，让妈妈紧绷，我，当然紧绷了。我害怕，我害怕无边的长夜，害怕那些生命不确定，害怕生活的重压，害怕无端消失的那部分，害怕那种傾然间的崩塌……

    多少次我都在紧绷中害怕，在担心中紧绷。我的生命中少了一份弹性。有时候我偷偷地用别的方式缓解我的紧绷，可是事实上根本行不通，短暂的放松换回的是更有强度的紧绷。

    爷爷，在这个清明节我才明白我的紧绷源于您的过早退场。爷爷，我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不对？我其实不太喜欢您给我的紧绷感，当然，我可不是怪罪您，我是要和您探讨如何从紧绷中出来，我想活得有灵气有弹性。我的紧绷让我的韧性是出来了，我的那份定性是少有的是值得赞许的。我得让自己多些柔和弹性的特质，因为，我还想让生命有更新的可能性，爷爷我是您长孙，您肯定同意我的决定吧！我要把您给我的这部分拿掉！

    爷爷，我爱您！我原谅您的早逝，我原谅我紧绷，我原谅奶奶妈妈的紧绷。我爱您请允许我去创造！

3.奶奶，你有硬骨头

奶奶，有很长时间，我其实不大懂你。

你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生命。

你同样重男轻女，可是不会作用到我头上。我是长孙，您拉扯您的五个儿女成家立业，我是您的这份“努力”中的一个好果子，我不是男孩，但我惹人喜欢。我的出生排行是救了我的。

    爷爷去世时，您的最小的女儿还在腹中。生下这个可怜的小阿姨，别人都说儿多母苦要您送走这个孩子，有户人家真的很富有，可是，您没有，再苦，您也要孩子绕余您的双膝。也要让兄弟姐妹们团聚不分离。您有一把硬骨头。

    您脾气也硬，听说，是有过一个老人家

和您一起生活过的，可是最后他太自私只顾自己的儿女。您便决然赶走了这位爷爷。最后有多少人来说情想再续前缘，可是您毫不松口————您老硬气！

    奶奶，您的菜园可是漂亮。辣椒茄子豆角红薯土豆，都被您养得水灵。您矮小的身躯不知挑了多少担粪滋养它们不知挑了多少担水滋润它们。我出嫁后，你经常供给我新鲜蔬菜，奶奶，世上最好吃的菜就是你种的蔬菜啊！

    您对我可是柔和的！记得有一次我要去北京闯荡。和您去告别，您像孩子一般哭了，说我想你时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怎么办？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么硬气的你对我是不同的，对于堂妹堂弟们，也是喜欢你的，你的硬气是你宝剑，你在你的生命丛林中挥舞，对于孙辈的我，你手如长柳……

    你的离去选择的是自杀，自杀需要勇气。那时我们的焦点都在重病的父亲身上时，您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您看到儿女们孙辈们都从远方归来，您不想让我们因您舟车劳顿，您在父亲去世前两天自杀。让我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奶奶，也许这一世您太辛苦了，您就好好安息。我爱您！

    4.爸爸妈妈，原谅我的单薄

  爸爸，你是先妈妈一年多走的。

  你原谅我，对于看不见的爷爷，我身上产生的是一茬又一茬的紧绷。可是你，我是逃不脱的要面对。

    爸爸，爸爸，我一度太恨你。你脾气太坏。你自私。你不体贴妻儿。你活得虚弱无力。你活得单薄贫穷。你不柔软，你不对我笑，所有关于你的，都跟负面有关。我一直恨你。

    你生病那么久，我的天，他们居然不告诉我。等你要挺不住了才告之我，是不想影响刚刚在学校小有成就的我。天啦，当时是谁做得这些决定？我回来，你拽着我的手就哭，说，红，我不行了，我不想死。老天要是让我再活半年都好……爸爸，原谅我当时不懂你的话。其实你一直都盼着我回家，你面对死亡很恐惧，你想我能陪伴你！我从未看到你如此真实地一面，虽然当时不懂你，爸爸，我还是被你的真实打动。

    你的真实从来都藏在你的身体里。你散发的都是你的苦楚或是你放任自己后的伪装。你从不用真实的自己面对你的儿女，所以，我这一世拥有的父亲只是一个真实的符号，我少见你的真，所以，我又成了一个不知如何示现真我的人。我常常忸怩作态而不自知同时也会过于动情以为是真性情。（嘿嘿，感谢那些总是包容我肯定我的老师和校长们和朋友们）

    爸爸，面对你最后给我的真实，我有点不习惯，有点不知所措。真实的表达情感对我来说太珍贵了。真的表露，心，是有感知的。我尽我所能对你作了最后陪伴。你是封建的你的真实还是伤到我的，你还是不能免俗地把我当成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是那种“泼出去的水”。我痛苦而又珍惜你最后的真实以对。

      爸爸，你没教会我的。我走了很多弯路。

    我一直都恨你。我觉得我的不快乐我所受的苦全是你的错。我的前路太漫漫的。我没有方向，我要为自己找灯塔还要找路，还要应对很多未知状况，我身心俱疲。

    我恨你很久。对不起，爸爸，你自己都没长大，你当然帮不了我。因为没有人教会你这些，你最终也没找到突破的方向。所以，你对于我，你无能为力。

    爸爸，很长的一断时间我都很单薄。我把我的单薄全归因于你，其实，我是错的。你来到这世上走一遭，不会因为我，我在世上走得不好，又怎能归罪于你？

    爸爸，谢谢你，你用另外的方式教会我，这个世界无可依赖。

5.妈妈，我爱你！

你不抱怨。你一直都为了我和弟弟伤怀。我，是因为要求学，你要满足我，可实在又有困难。弟弟是太调皮，总是弄出点状况为难你。你从来都是尽你最大的力。

你的对苦的淡然是令我折服的。可能你是用苦水泡大的吧。十三岁就没了父亲，母亲把你当出气筒，打你骂你，可你从不记仇，你爱护弟妹，孝敬长辈。记得你做一双双布鞋，送给那些村里的老人，夜里，煤油灯下，你用钳子拽穿过千层鞋底的针，有时用牙齿咬住针使劲地用力，嘴唇上还渗出过血珠。

  你勤劳，田里的活都是你干。家里的活也是你的。记得有一次，有很多伯伯叔叔在坑里捉鱼，你居然挽起裤腿，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因为爸爸有腿病，不能下水。你那天身上全湿了，当然，我们吃到了香喷喷的鱼。

    你从来不打我不骂我，我责怪你你也不吭声。

    你像土地一样朴实，我还怨过你不能像别人的母亲那般机巧智慧。现在想来，我是贪心不足啊，你的无为，让我的天性得以保留，让我自在自立于人世。你给我的，只有欣赏，只有接纳，只有包容。

    妈妈，你的隐忍，你对命运得接受，我是服气的，爸爸的暴躁，奶奶的发泄，没有影响你的乐观，你的善良。你看似软弱，却有金刚一般不倒的心。

    妈妈，谢谢你对我的厚爱。

6.外公外婆，谢谢你们的存在

外公外婆，谢谢你们的存在。因为爸爸是入赘，我就只能这么称呼你们了。

关于外婆，我是没有记忆的，因为好早外婆就不在了。但是外婆是不容易的，跟着坏脾气的外公过日子，那可不容易。

而外公呢，我是见过的。外公是个巫医，还为我治过头疼。但很难感受到外公的情绪，难怪爸爸不会对我笑，根源是在外公这里的。听说爸爸他们几兄弟都是打就出来谋生，真不容易。外公不会表达爱，生的几个孩子都要因此付代价啊。因为不能跟爸爸很好的连接，让我走了很多弯路。

  但是，我还是感谢外公，他对于生命的热爱让爸爸能够出生，才有我的存在。所以，外公外婆也是不容易，一代代的努力，才有目前的人类繁荣。

    我能存在，是祖先们的生之韧性所接出的果。我当然要好好活。

7.我的东桂姨啊

爷爷奶奶一共有五个儿女，四女一男。

妈妈是老大，蜀英姨是老二，东桂姨是老三。

东桂姨是他们姊妹中最善收拾整理的。做的饭有颜有色，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所以我小时候最爱走的亲戚就是东桂姨家了。

    东桂姨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姨走的时候大的刚毕业，小的上初二。一个家，女人走掉，就算是塌了半边天了。大女儿长大嫁了人，有了家，也生了一女一男。而表弟就有了影响，可能当时打击太大了，表弟后来有点不爱讲话，长大后出去打工，至今还未结婚。母亲的早逝，似乎是拆掉了他身上的一根骨头，他的状态好像总是不完整的样子。

    对于亲人的死亡，是从东桂姨开始的。

    记得那是我结婚没几年，是深夜，那时还没手机，我当时在乡下。明亮表叔敲我们的窗。记得，当时表叔很细心，他说你们先穿好衣服，然后才说你东桂姨出了点事。其实，姨当时已有了，吞农药，时和人吵了架。回来可能和姑父也拌了嘴。

  当时我赶往了姑父家，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表妹在哭，表弟一副懵懵的样子。我心里难过，因为我和姨感情很深，她很喜欢我，每年暑假我都会到姨家带表小表弟，我走亲戚美好的体验是姨给了我。

  当时等了很久，一个车把姨拉回来了。她没穿袜子没有了生命的活气的姨让我对死充满了痛恨和恐惧。从此，我就这样，少了一个生命去处，少了一个亲人。我开始明白，什么就生离死别。

  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姨要选择自杀呢？当时我们都忙着生计，结婚后也没有怎么关心姨，所有就这样没了一个至亲。

    亲爱的姨，谢谢你给我的美好和温暖。

8.我的孝桂姨

孝桂姨在妈妈他们五姐弟中排行最小，之所以名字中有“孝”，是因为她是一个遗腹子。对于一个生下来就看不到自己父亲的人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孝桂姨和妈妈比，她会弱一些。她做事肯定赶不上妈妈，讲话也比不上。她的脸上长满了痣。她不大会收拾，也不大会做饭。不过，和她格外亲，听说我和弟弟都是她带大的。

    记得我四岁左右，便自作主张去了二姨家，二姨家离我们家四里路左右，我当时十分有主意，凭着去过几次的记忆居然找到了二姨家，当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二姨垦丁会让我吃顿饱饭来奖励我的聪明。听说家里当时乱成了一锅粥，孝桂姨责任重大，这时肯定最难过，因为害怕我丢了，因为还要承受奶奶的责骂爸爸的暴脾气。真是难为我的孝桂姨了。

    孝桂姨出嫁后，我偶尔也去，我一去就会帮他收拾家里，估计从小奶奶也无瑕教她，她对于整理很没心得。但是跟姨很亲，很愿意帮她整理。

  姨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瘦得皮包骨头了。记得有一次，我和弟弟带着陈博去看她，陈博调皮喜气，说，你哪有病，你是装病。逗得姨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场病，孝桂姨是熬过去了的。

    我在陪儿子高考的那年，有一次，孝桂姨专门给我们送菜，她不大会记路，费了很多周折，最后还是把才送到了我的面前。

    后来，孝桂姨又患病了，是不好治的病，孝桂姨走掉的那天，不巧我在宁波出差。那天，我内心波动，工作受到了很大的挑战。最后不能送她，我我内心难过无比……

    亲人们是来到这世上的确证，他们见证我的成长，教会我书本教不会的东西。我得以静下来，去缅怀每一位至亲。听说灵魂不生不灭，亲人们的魂灵在哪呢？

    我要好好活着，让自己自在清明，带着所有我不认识的祖先的爱，带着那些逝去的至亲的爱，来温暖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