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2年,深秋
芳芳猛然睁开眼,看见窗户外天已光亮,起来淘米做饭,昨夜煤炉子里的新煤球已燃了一半,中心有几个微弱的小红洞,打开煤炉的通风口,火光马上亮起来了了,把铁饭锅架上煤炉, 不一会儿,蓝色的火苗窜出边来.
噗噗噗的响声顶开了锅盖,饭开了,芳芳用饭勺搅了搅米汤,盖上锅盖,很快闻到了饭熟的清香了, 菜是昨夜的剩菜,老南瓜,闻着还有一股子清甜味.
芳芳吃了饭,往保温盒里装了饭,塞进一个小布袋子里,布袋子是妈妈用旧花裙拆下来用手缝的,边上提的带子是红卡其布折边做的,好看又结实.
背上书包,提着袋子,打开堂屋的大门,亮蓝亮蓝的天与地,如飘着一层层薄纱,抬头一看,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月光如水银般泻下来,洒在地上,亮白如昼.
哎,妈呀,怎么还没天亮啊?芳芳懊恼地关起门,坐在煤炉边,等待着天亮.
过了中秋节,国庆节,到了深秋,深秋下旬的后半夜,月光格外明朗,骗了不少的读书伢.
等月光徐徐垂到西边,东边渐渐发白了,天亮了,芳芳出了门,在村口马路上,一边走一边转头望,熟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榕啊,我被月光婆婆骗了,很早起来做饭,今天上课不知道会不会打瞌睡咯?上课你帮我盯着点,我怕老师看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芳芳撇着嘴说
“好,你放心咯。”榕榕笑道
“后面那个是家明吧,他又没带饭?”芳芳问榕榕
“他妈妈身体不好,又生了弟弟,计划生育的人上他们家了,现在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了.”榕榕道
“我们家谷子也不多,我爸上广东了,家里没有劳动力,就靠我大大帮我们家种几丘好做的田,刚够我们一家吃,有时还接不上。”芳芳叹道
“我也没么办法......”榕榕咬着嘴唇不说话.
芳芳把自己的饭盒拎了拎,又看了看,也不说话.
出了村口的马路,叉开了一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乡镇上,这是近路,走过山丘,穿过树林,有一处亭子,供行人歇息,亭子边上有一棵古枫叶树,要两个大人合手才能抱住,树杆上满是岁月的沧桑,还有一棵古樟树,樟树不知那年被雷电拦腰劈斩了,留下半截树身,树根处发了枝丫,但终究长不成高大的树. 不远处有两棵古柏树,繁密的枝叶直耸云宵,芳芳走到古柏树下,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然后走开了.
“你刚才做么果?”榕榕问
“没事,没么事?”芳芳答
“快点走吧,不要迟到了咯。”
“不会,今天挺早的,我们经常是最早到学校的学生!”
“嗯!”
镇中学建在河边上,中学旁边是机械厂,机械厂前面是一个兵站,每天早上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哦一,一哦一的跑步声.
早到学校的学生做预习朗读课文,芳芳翻开书,看着课文上的密密麻麻的字,眼有点困,赶紧站了起来,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家明,书包挂到他肩上,好像格外重.
中午吃饭的时候,芳芳和榕榕凑一块吃,夹着冷菜伴着带余温的米饭,吃吃笑笑,互夹对方的菜,芳芳又看家明走出教室,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见他快速跑回教室.
放学的路上,芳芳问榕榕,“一个保温杯多少钱?”
“我不知道呢,我的保温杯是我妈买的,可能要十几块吧,百货大楼有卖,你问这个做么果?”
“好贵哦,就问问咯,冇么事,”
“你家还有多余的菜么?”芳芳又问
“有,我妈做的酸瓜藤杆,放点油放点辣椒,炒起来吃蛮香的咯,过一段时间萝卜仔长出来了,我妈会用萝卜仔仔腌酸萝卜,脆生生的,好吃得流口水.”榕榕做出流口水的姿态.
“你明天多带一些瓜藤杆来,我多带一点米饭,早上我自已做饭,多放一点米我妈也不知道的。”
“你想干嘛?”榕榕满脸疑惑.
“明天你就知道了。”芳芳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