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是我最好的闺蜜。印象中的她,一直是一个风风火火,说话行事都带着男孩子气的姑娘。近一年未见,路路再出现在我眼前时,顶着一头妩媚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满脸甜美的笑容。我竟差点没认出她来。
哎哟,这姑娘哪来的啊?变这么漂亮,我可不认识啊!我笑着打趣。
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第一时间给老娘报告?老娘都快烦死了!
果真一切都是外在,一说话就暴露本性啊,怎么了?你烦啥?
我烦啥你不知道啊?路路朝我翻白眼。
哦!知道了!
路路明年三十岁,还是单身,我也是。所以,不用她说,我就懂她的烦恼。
三十岁,绝对是一个让我们罪孽深重的年纪。我们莫名其妙的被冠上了剩女的称号,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着来自这个社会各方面的逼迫与压力。
父母与我们的谈话内容百分之八十都与婚姻有关。
最近碰上什么合适的对象没?
不是我们催你,你年纪不小了,自己得上点心!
你都这么大了?再不结婚就过了生小孩的年纪了。
你看人家某某,都生二胎了,你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可怎么办啊!
你跟谁出去啊?男的女的啊?有没有能发展的啊?
……
类似的内容每天车轱辘似的循环上演,万一遇到亲戚喜宴,朋友聚会,这种状况就会变本加厉,愈演愈烈。我们不是不能理解父母的喋喋不休。父母在外,亲戚朋友对他们的咄咄询问想必也不会少。只是我们何其无辜,要连带父母一起,承受着这种莫名的审判。
你都不知道老娘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下班都不知道去哪,回家吧,家里人看着我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回家吧,又怕惹他们伤心。找朋友聚聚吧,他们一个个张口老公闭口孩子的,搞的我完全插不上话,真是没活路了。路路抱怨着,狠狠的甩掉鞋子走进屋。
没事,以后就有我跟你同甘共苦了。
我就不明白了,咱俩这也绝对算是好姑娘了,怎么就到了被逼婚的年纪还单着。
这个年纪还单着的,大部分都是好姑娘!
那是为啥啊?因为我们太好了啊?
没错,就是太好了。
就拿路路来说,身材匀称,相貌清秀,生活上独立自主,经济上自给自足,性格爽朗,有自己的社交圈。我们不需要依附婚姻来达到任何生活目的。所以,我们不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只想要一段两情相悦的纯粹感情。
可是在只适合谈论婚姻的年纪,还在固执的追求爱情,这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路路裹着毯子慵懒的窝在沙发里说,你知道吗?我有一天做梦,梦到自己结婚了,可是对方不是我喜欢的人,靠,我愣是哭醒了!
我懂她的心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她。
说实话,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高,身高相貌通通没要求,只要能说话就行。
就这样?还有呢?
要是能幽默点就更好了。
讲真,这要求听起来真的不高。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怎么?你喜欢啥样的?说出来我听听,让我也补充点啊。路路眯着眼问我
我啊?我喜欢什么样的不好说,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绝对跟你有共鸣。
说!
呃……这么说吧,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男的,但凡晚上,每次跟我说话,开篇语一定是,进被窝了没有?绝无意外。这句话本身也没什么不对,可我就是听着别扭,在配着他那声音,我就一点往下聊的兴致都没了。你说这是不是矫情?
路路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制。你是挺矫情的,不过这样的,换我也接受不了。
是吧?矫情是矫情了点,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我也说不出他们哪说错了,就是只要一开口,就莫名的抵触。要跟那样的人朝夕相处一辈子,只是想想我就疯了。
没错没错!路路深表赞同,有些人你跟他完全聊不下去,一说话不是吃了没就是喝了没,冬天问冷不冷夏天问热不热,就差没问你去没去厕所了。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以为忍过这些以后能聊点别的,结果发现完全没有,这些问题已经是全部对话内容了,并且每天都要重复一遍!
嗯呢,还有一些人,打招呼一定要用图片,而且用的图片一定是那种配色俗艳的花朵加上闪闪发光的文字,搞不好还要动来动去的。朋友圈里分享的不是那种恶俗的歌曲视频,就是那种满是动图闪图,连文字都花俏却没有内容的文章,再不然就是什么哪哪爆出惊天秘密,某某少妇出轨,某某小三被打,女子约会网友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本来就是一俗人,绝对能够接受生活中的庸俗,可我不能够接受的是,那些人的生活里,除了庸俗,完全没有别的。
对对对!这样的人太多了,让我们怎么喜欢啊!路路仰天长叹。
看吧,我们的要求哪有路路说的那么简单。比起想在婚姻里得到面包的人,我们这些叫嚣着只要感情的人往往更难满足。在这个必须要追求时效性的年纪,没有那么多的一拍即合,那些所谓的志趣相投的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如叔本华所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活在自命清高的世界里,却还想要摆脱孤独,这似乎是一个悖论。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上的胶原蛋白一天天的减少,我们也会恐慌,也会害怕,我们也想结束这种孤军奋战,与岁月握手言和。我们也曾放弃了那些固执的坚持,学着退让与妥协。
前段时间,路路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个男的。联系了一段时间后,路路发现对方大男子主义十分严重,而且极度霸道,只要是他的提议,绝对不容路路拒绝。路路本想尽快结束这段关系,可在家人的反复劝告下还是决定再耐心了解段时间试试,说不定就会发现对方的优点。结果,有一次对方在路路上班时间要路路出来陪他,路路拒绝了。虽然事后路路百般解释说是因为太忙,实在脱不开身,对方还是跟路路断了联系。本来事情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可是路路家人知道后,强烈反对,指责路路不懂珍惜机会。说对方家境优渥,能力出众,总之哪哪都好,以路路这个年纪如果错失良机,一定会追悔莫及。要求路路一定要把对方重新追回来,不然就是忤逆家人,大逆不道,天理不容,就差没说逐出家门了。家人态度如此强硬,路路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妥协。于是,她给对方发了长长的消息,认真反省了自己之前在相处中所犯的种种错误和性格上的不足之处,并承诺一一改进,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对方不置可否,路路坚持不懈。每天都在家人的催促下主动和对方联系,主动约对方出去。骄傲如路路,那段时日,却对那人伏低做小,嘘寒问暖,百般逢迎。若真是情之所至也就罢了,偏偏那人并非心中至爱,这种种行只是屈服于某种舆论压力下的违心之举,细想之下该是何等憋屈。最终,路路也没能留住那段感情,原因是路路某次高烧不退,对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于是路路不再主动联系对方,那人也就再未出现。为此路路的家人至今都对路路心存不满,冷眼相待。
路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那时候,相处了五年的前男友跟我提出了分手,我哭的撕心裂肺,然后用尽各种方法苦苦哀求,极力挽回,日日去前男友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给他洗袜子,给他买衣服,还要时时刻刻注意他的心情。现在想来,我拼命想要留住的,不只是他的感情,还有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快到三十岁的女人,是经不起失恋的,一旦失恋,就仿佛赌输了整个前半生。当然,我没能挽回前男友,也没能留住我的青春。于是,我开始被逼着相亲。在家人的唠叨与催促下,无论对方言语是否粗俗,我都礼貌应对,无论言谈是否投机,我都殷勤回应。无论印象好坏,都要应父母要求去见上一面。就在几天前,我又在家人的反复催促下,去和一个印象并不算好的人见面。去之前家人还特意交代,你不小了,好好跟人家接触,别一点不合你心思你就摆脸色给人家看。好,我努力保持笑脸,认真听他说话,积极回应,可谁知两人聊天不足十分钟,那人就伸手想要帮我拂开耳边散落的头发,我急忙躲开,自己把头发整理到耳后,强忍住脸上的厌恶,以为他会有所收敛。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又伸手拉住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我缩手,他竟然用力握紧了,几番挣扎,我才把手抽出。我并不是传统的卫道士,可第一次见面就如此轻浮,实在太过猥琐。我冷脸结束了这场谈话,起身离开。他跟着我往外走,若无其事的用他的两只手按着我的肩膀说,你好瘦啊。我用力挣开。那一刻,我觉得按着我的那双手无比肮脏油污甚至充满恶臭,有种无法形容的恶心感从胃里喷薄而出。好不容易逃回家中,家人却说那人说我太矜持,太不好意思。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已无力解释,只是在心里不由自主的爆了无数脏话,然后就只想大哭一场。
我们这些人,总归是有些感情洁癖的。即便试着妥协,我们还是有自己不能接受的极限。即便我们年近三十,但我们依然保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们可以向时光低头,可以向现实妥协,但我们更想坚持自我,在这个社会带给我们的急迫和恐慌下,我们愿意戒除过分的挑剔,却依然不愿向变质的爱情妥协。
懦弱的人只能拥有婚姻,勇敢的人才能拥有爱情。
我们并未做错什么,只是在阴差阳错中到了三十岁。可上帝作证,我们都是好姑娘。我们可以踩着十几厘米的恨天高走得优雅从容,我们也可以穿着柔软舒适的运动鞋跳的肆意飞扬。我们可以在人群中为生活摸爬滚打,挣出一片天空,我们也可以在家里为自己舞刀弄铲,做出一道佳肴,我们撑得住独立自主,我们也玩的了卖萌撒娇……
我们年近三十,可那又如何,我们依然要从容的生活,不媚俗,不盲从,不骄矜,不张狂,不孤傲,不做作,任这世间百态成妖,风驰火燎,狂浪拍礁,我们仍能静心微笑,安然等待。我相信,上帝不会亏待好姑娘,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剩者为王》中如曦父亲说的那样,不是因为父母而结婚,不是因为在外面听多了疯言疯语而结婚,而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的结婚,昂首挺胸的,特别硬气的,憧憬的,好像赢了一样。那一天,我们可以骄傲的穿上婚纱,站在父母面前,无比坚定的说,就是他了,这辈子,我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