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风
L先生和叶姑娘的故事，要从那个阴晴不定的午后说起。
她伴着阳光走入书店，提上冰心泰戈尔诗选，却被瓢泼大雨挡住去路;他举着一把深蓝格纹伞从马路对面穿过，发现了这个慌张无助的姑娘。
看到她与自己穿着同一款校服，于是他笑着对她说:
“要上课了，一起走吧。”
他们加了微信，并相聊甚欢。从她喜欢的诗歌到他喜欢的篮球;从今日天气到国家时局;从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到自家楼下的火锅店。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学习，好像整个青春都铺满甜蜜。
以至于叶姑娘在跟我谈到这一段往事时，口罩下都是难掩的笑意。
所以，当她话锋一转说:“我知道他很爱我，但这5年来，我一直都害怕他说爱我。”的时候，我差点把手里的奶茶给挤出来。
“我从来都不想要那样的爱。”
进入叶姑娘家，摆脱口罩的束缚后，我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伤悲。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和低垂无神的双眼都在控诉着这份为期5年的爱情给她带来的疲惫。
叶姑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陷进沙发向后一仰，长叹一口气后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来的故事。
“其实，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喜欢吃大学门口的牛肉面，他就把面里的牛肉都挑给我。我随口一说门店里的新款包包很好看，他就用光花呗额度给我买来。”
“他喜欢兴致勃勃地分享着为我做出的牺牲，深情款款地说自己有多么爱我。”
“可我一直强调自己不想要那样的爱。他对我太好了，一种让我喘不过气的好。以至于每次争吵时这些深情款款的模样就变成了我心脏中的汩汩愧疚。”
这大概就像一种“自我陶醉”吧。
我们总是以为，偷偷观察他人的喜好，做出自我牺牲，满足他人的愿望就能展示出自己满腔的爱意。
于是我们炫耀着为对方做出的牺牲，想表达“你看啊，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我多爱你啊。”，却很少想过，这份沉重的爱带着多大的压力。
当争吵一旦爆发，习惯牺牲的那方总是满腹委屈，将自己以往的牺牲托盘而出，把一字一句都刺成了对方的愧疚。而这些愧疚，就成了捆绑对方的武器。
叶姑娘顿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盛满热水的杯，我才发现瓷杯原本的白色因受热变成了她和L先生的合照。
而叶姑娘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点，她继续讲道:
“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想要那些名牌包包，但多次告知他无果。他好像习惯了用自己的牺牲来捆绑我的愧疚，并将之称为爱。”
“我们俩的爆发是在昨天，我想在肺炎结束后搬家，居住的小区阴冷又潮湿，女生嘛，受多了湿气总是不好。但他强调那里留存着我俩的回忆，说以前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迁就他。”
“可是我生理痛很严重啊，我想要住在干燥阳光的房间里啊。”
“还记得之前的厦门行吗？其实我对海鲜过敏，根本无福消受什么鼓浪屿风味，但他一再强调自己对我的牺牲，当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就反驳我不懂得感恩。”
“还有那次买的裙子......”
思绪飘了很远，我咬着奶茶吸管，含着珍珠忘了咀嚼。
是啊，有时候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在一段关系中累积下许多牺牲，就会获得他人的感恩。
可是，那些自我牺牲究竟是他人的希望还是强加于人的自我感动？
有时啊，我们太过匆忙，在揣测他人的愿望上跌跌撞撞，却忘记了停下来，仔细聆听他人真实的渴望。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总是很容易替别人做决定，却终究无法替别人去感受。
叶姑娘和我絮叨了许多，包括L先生的种种自我感动式付出，和自己在这段喘不过气的爱情中收获的委屈。
“其实他不用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快乐啊。我想和他都吃带很多牛肉的牛肉面，我想和他AA制旅游，最最重要的是- -比起委屈的牺牲，我更想他快乐。”
日光逐渐暗淡，黑夜一点点弥散开来，叶姑娘说完了故事的最后一句，也是她这5年来最渴望L先生听见的心声。
我把盛奶茶的塑料杯放进垃圾桶里，在玄关处脱下鞋套准备离开，叶小姐叫住了我：
“清风，帮我把这个白色的瓷杯丢掉吧，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灰色的街道上吹着点冷风，叶姑娘和L先生的故事，也让我清醒了头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