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王籍《野望》
怀秋当到山野,或登高远望,满目山河空念远;或临野近观,草木摇落露为霜。
在城市居住,天之高远只能在楼间偶见,秋声更是不得闻。不过,现在也能感受到浓浓的秋意。
昨天一夜秋雨未歇,点滴到天明。今天早晨一出门,发现天已转晴,东方霞光万丈,天空之上一片云也没有。地上的积水、树下的落叶无不提醒我,昨夜的风雨并不是在梦中。
降雨之后便是降温,十月一期间着长袖衬衫仍然觉热,现在再加外套却觉得难抵寒意。路上的人皆形色匆匆,或急着送孩子上学,或赶着上班工作,无暇去感慨叶落草黄。
金秋,日光没有了盛夏时的刺目,增添了几分暖色,映在地上将路面染为浅黄。
路边的栾树,蒴果密密长于枝间浮于叶上,青红相交,像无数的小铃铛。几棵柿子树藏在后面,红红的柿子挂满枝头,像一个个小灯笼,可惜无人采摘。
阳光虽然浓烈艳丽,却依旧难挡秋风萧瑟。
城中之人多不事农产,对时令变化没有农人那般敏感。
将思绪归于故乡。我的村庄,树以杨柳槐树居多,这个时节也开始由绿转黄,一场风雨,叶落纷纷。
今年的雨水不错,田中收成一改往年萧条。地里的玉米已经成熟,沉甸甸地几乎将玉米杆坠弯。心急的人已经开始秋忙,路边堆满收获的玉米,金灿灿的,看得格外喜人。高粱立在地头,像暗色的火,燃出一片喜庆。大豆叶黄荚裂,零星响起“噼噼啪啪”,那是豆粒急着挣脱豆荚的束缚,也是在提醒人们快点收割。
水库不再放水之后,水沟沟底长满了杂草,此时已是一片秋色,杂有青黄,草上堆满杨树枯叶。看到此景,我想起了小时候用杨树叶柄“拉勾”的日子,为了拉赢对方,我们会走遍附近的沟沟壑壑,专门去找粗而坚韧的叶柄,有的玩伴特意将叶柄泡进咸菜缸内一个月后才取出,据说泡过盐水之后,叶柄会拉不断,那时候我们没有多少玩具,但仍然会找到许多乐趣,将日子过得单纯而快乐。
小时候,很多人家都在院中种着果树,四叔家曾种了一棵苹果树,每到秋天会结满绿色的苹果,四婶会摘下来给我们吃,味道与买到的苹果不同,味酸汁多、别有滋味。每到秋天苹果大量上市的时候,母亲都会买一编织袋苹果,放在南屋瓮里,我们每天饭后吃一个苹果,能吃整整一个冬天。
种石榴树的最多,我家院中也有一棵石榴树,不是特意种的,不知何人将吃过的石榴籽随手扔下,因得机缘生根发芽。石榴根据味道分为两种,一种是甜石榴,一种是酸石榴,开始时种酸石榴的居多,但我喜欢吃甜石榴。我家院中的那棵是甜石榴树,结的石榴虽不算最甜,也甚合我意。石榴树的花也好看,花底如小花瓶,花红而鲜艳。
十月一回老家收拾老房子,将倾斜的影壁墙扶正,用来暂时支撑影壁的就是院中的木头。树生时为人们遮阴纳凉,砍后为木材用于盖房修桥。
秋天一到,树树皆披上黄衣,在风雨之后一层层脱去,将力量隐于大地之下,等待着春天。
乡村之秋,最美在日暮,诗中描述“山山唯落晖”,我的村庄附近无山,落晖会铺满整个大地、河流,将一切都染为一片赤色。
人们将打谷场收拾得平整光滑,小孩们赤着脚追着打闹,身后的影子拖着很长很长,大人忙着收拾粮食无暇责怪孩子,见孩子实在闹得实在不成样子便笑着骂了几句。新收的大豆颗粒饱满,用木锨扬起豆粒,借风吹走豆中夹杂着的草叶灰尘,在余晖中大豆落下如金雨,美得让人想永远留住这一刻。大黄狗跟着过来,凑在粮食袋旁,左闻闻右看看,仿佛是在检阅自家的收成。
将收拾干净的大豆装好,载满粮食的拖拉机突突地冒着烟往家赶去,坐在车上的农人脸上带着倦意、笑意,整袋整袋的粮食让他觉得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野望》诗中描述“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农人带回的是一袋袋的粮食。
四季三时各有各的美,秋之美在付出后的收获、枯寂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