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又是红灯。”这是云蕾早上遇到的第三个红灯了,云蕾感觉自从第一个没有冲过去,好像就陷在等红灯的泥潭里再也出不来了。这次还是个70秒的红灯,百无聊赖的云蕾扶着方向盘左右张望,左侧车道一张熟悉的侧脸看的云蕾心砰砰直跳。
一样的高鼻梁、微微上扬的下巴、右侧脖子上方那颗黑痣的大小位置都一样,毋庸置疑肯定是他。云蕾赶紧将视线回来,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北京吗?还没等云蕾列完疑问清单,左侧的路虎飞快地跑了起来,紧接着身后“滴滴”催促的喇叭声让云蕾意识到绿灯了,云蕾赶紧松开刹车,加油冲了过去。一辆辆车生猛地穿插而过,颇有鲤鱼争着跳龙门的架势。
过完十字路口后,云蕾已经看不到那辆黑色路虎的踪迹了,遗憾和失落爬上了云蕾心头,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7:40分。回到家后,云蕾对着镜子摸了摸保养的还不错的脸,仔细检查眼角的每一丝细纹,逮住一条细纹就用指肚使劲地按摩挤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细纹重新揉进一个光滑的面团一样。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自己怎么可能不见他,她一直都认为他时不时走进自己的梦里,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存在某种未了结的缘分。
早点相遇吧,早点让一切明朗吧。这十年来她受够了梦境的折磨,每一次当有人对她展开追求时,他总会出现在她梦里,害得她只能不断躲避那些追求者,她对他的感情生活更是充满了好奇。
7:30分新的一天开始,云蕾慢慢晃悠在昨天的车道上,任凭后面的车一辆辆超过她,7:35分刚过,一辆黑色路虎出现在左侧车道并超过了她,后窗玻璃处趴着一对和昨天一样的毛绒小狗。云蕾赶紧跟了上去。
黑色路虎在比利佛幼儿园道路旁停了下来,云蕾也跟着将车停在了他后面的车位线内。一身黑色休闲装的他走出了驾驶室,矫健地走到右侧后座位置打开了车门,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跳了出来。他笑盈盈地牵着小女孩的手朝校门口走去。
云蕾的心在这一分钟的起落犹如坐上了最刺激的过山车:真的是他(激动欢喜)-他越来越有气质了(开心)-他不是一个人(遗憾)-他的孩子居然这么大了(失落)。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云蕾跟自己说:“走吧,走吧,人家孩子都在打酱油了,还有什么可聊的。”但云蕾并没有发动车子,她就那么呆坐在车里,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他拿着车钥匙走出校门,手指按下解锁,坐进车里,然后驱车离去。
云蕾突然发觉,十年来他一直是一颗苍翠的香樟树,她是夹杂在它脚底下万千青草间的一朵小野花;她仰望他、注视他、爱慕他。每棵香樟树毕生都在努力将树枝伸向碧蓝的天空,她和他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她所认为他们之间有未了结的情缘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一切是该结束了,好好找个人嫁了吧。
回到家后的云蕾,瘫倒在床上,他的面容、他走路的姿势、他的背影,甚至连他穿的鞋子都不断在她眼前一幕幕闪现。云蕾从床上跳起来,从书架最高处取下那本高中毕业留言册,找到他留言的那一页,里侧的纸刚撕开一个角,泪就从云蕾的眼眶中滴了下来,在纸上晕出了一朵花的形状。
云蕾用手推开了留言册,“加油,小才女!” 这五个字又跳入了她的脑海,泪像一条涓涓小溪在她两侧脸颊缓缓流淌,泪水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蕾胖子,整天闷头画什么呢?” 高中三年,云蕾经常被这句话折磨地抬不起头,似乎成绩不好的她额头上就贴了张:“就知道画画的死胖子”的隐形标签。没人知道图画的世界里是她躲避父母大声吵闹的唯一安静角落,她在这个角落里可以不焦虑,不伤心。久坐不动导致青春期的她一直在横向发展,别人不说,她也觉得自己颇有一点大冬瓜的味道。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揶揄她的男生。渐渐的她将画本里最爱的樱木花道都画成了他的形象,她的眼就像双无形的手摸清了他五官的每一道轮廓。起初她认为这只是自己青春期的躁动,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到高三时,她越来越害怕以后会见不到他。
她开始留意每一个同学间相互赠送礼物的节日,圣诞节她会画一张真的樱木花道作为贺卡送给他,为了避免产生误会,她给他周围的同学都送画作;当别人在担心月考出什么题目时,她在苦恼怎么把自己的心意藏在画里告诉他。反正要毕业了,再见的机会也少了,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表达不出来,她会被心底的这个小秘密压的喘不过气来,与其告诉别人引来嘲笑,还不如说给他听。
最后,她画了一张他的油画肖像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他,这也是她高中三年第一次尝试油画创作。她在体育课时偷偷溜回教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画放进了他的书包最里层。没有人知道,那幅画在打铅笔底稿时,他的头发、眉毛、衣领,轻轻写满了I love you。她对他稚嫩的爱就如那艳丽的油画颜料一样厚重。
他在她的毕业纪念册上留下“加油,小才女!” 作为回应,她彻底被他鼓舞到了。他去北京求学时,她留在小城专心学画画。胆怯卑微的她开始尝试改变,她希望下一次相遇时,自己能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光阴的流逝,让她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渐渐很难再打听到他的消息,他的QQ、Msn总是灰色,即便偶尔上线,她发现后,话还没发过去,那边不是灰色就是离线了。也许这就是在北京忙事业的年轻人的样子,想到这,她也更加努力了。
没人知道这十年间,她窝在这个小城,在想起他的时刻都会画一副他的画像;没人知道,她在梦中和他进行了多少场对话。想到这,云蕾突然被自己这份执拗的爱感动了。她突然明白了,有些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她的爱注定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再感到伤心、遗憾,她轻轻用胶带粘好撕裂的那一角,将纪念册重新放回书架最高处。
现在的云蕾觉得很幸福,想他的时候,她会在赶在幼儿园上下学前开车过去,找一个靠近校门口的位置停好车,拿出速写本在车里画下他的模样和穿着,#每张完成的作品下,她都签下: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云蕾告诉自己,如果这句话写了100遍后,小女孩的妈妈还没出现,她会走向前去和他say hello,会摸摸这个可爱小女孩的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