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文丨孙怀军

  晚饭的时候，他竟然打了爸爸，确切地说，他踢了爸爸一脚。因为这是爸爸连续三天之内，摔碎的第三只碗。爸爸老年痴呆，还有脑梗，变成了老小孩，总也不听话，左侧肢体行动不便，做什么事都好像故意为难他。

  他把爸爸踢了一脚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腿脚腕处有些隐隐作痛。他自己就是一个残疾人，从上小学开始，他就有些自卑，并且带着怨恨。

  早就知道，他小的时候，大约五六岁，太过淘气，一天摔碎了三只碗。爸爸一气之下，踢了他一脚，他脚腕处竟然骨折，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差，落下了终身残疾。

  此时，他有种兴奋的感觉，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报仇，几十年了，终于熬到了。他又有些伤感，他知道，爸爸真的老了，需要他伺候了，爸爸曾经是他的天，呵护着他，也很严厉，管束着他。

  因为被踢了一脚，爸爸安静了许多，低着头，时不时用眼睛偷偷看一下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自己应该像个家长，发了火，打了孩子，稍后又自我责备。

  爸爸用不清楚的话语说，儿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没踢到我的腿上，我的腿软和些，却踢在了轮椅上，那是不锈钢的呀，脚腕又疼了吗？都怪我呀，给你造成了一辈子的伤害，我后悔死了。

  他哭着说，对不起，你是我的亲爸爸呀，再怎么也不能生气，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你呀，我怎么能踢到你的身上呢。（52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