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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回望
01.
细碎的雪花像一个个轻盈的小精灵从空中跳跃着、飞舞着落入了凡尘,迎接它们的是一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白光,附着在粗粝的砂石路上的,透明的,散发着寒气的冰层。
精灵落下,与冰层融为一体。寒气一丝一丝地注入空气中,好像要把这个世界凝成冰窖。
寒风骄傲地扫视着大地,刺骨的寒冷袭击着肉眼可见的一切,路上几乎看不到活着的生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刘三看着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思绪被拉回到25年前的一个夜晚。
02.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冷。
头天夜里,刘三就做好了准备,打算第二天进城卖羊,由于天冷,路远,他要趁早赶路,早点到集市上,才能更快地把羊换成钱,买米和面,给哺乳的媳妇补补身子。这样想着,刘三进入了梦乡。
凌晨四点,刘三醒了,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转过脸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妻子和女儿雪儿,眼里满是幸福和不舍。
刘三轻轻地掀起一个被角,慢慢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移出下半身,在双脚落地的同时拿起自己那件冰冷厚重的棉衣,为了不让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影响到妻子、女儿睡觉,他把棉衣轻轻地、慢慢地套在自己身上。一向不拘小节的刘三,这次起床花费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
他轻轻拉开房门,雪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阵阵白森森的寒光。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径直走向和厨房连在一起的羊圈,一只母羊和它那一岁半的孩子都还在睡梦中,羊肚子上那光滑洁白的皮毛随着均匀的呼吸有序地起伏着,让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强有力的生命。
刘三把一个小指粗细的麻绳挽成环状,打上一个死结,属于小羊的圈套就形成了。他把羊头放进麻绳套里,轻轻一拉,羊的脖子就被套牢了。他再一拉,小羊抬起头,在四肢落地的时候发出一阵长长的悲鸣。它好像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命运似的,迟迟不肯站起身来。
刘三单膝跪地,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着羊耷拉的脑袋,嘴里嘀嘀咕咕地对着羊的耳朵讲了几句话,小羊顺从地跟他上了路。
洁白的雪地上,一人一羊,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集市的方向走着。脚踩在绵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回荡着一人一羊的耳边,像是一支正在被吟唱着的,不知名的歌谣。
03.
走到集市上,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他牵着羊,顶着风雪站在街边候了一天,饿了就掏出随身携带的,被冻得僵硬的,发出灰黑色的窝窝头嚼上几口,渴了就从地上捧一些看上去干净的雪含在嘴里,冷了就来回踱步。到了下午,在他快要冻僵了的时候,才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把和他一样冷得发抖的羊卖了出去。
卖了羊,换了钱,刘三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米和面。他把米袋子和面袋子打了一个结,挂在一侧的肩膀上,嚼着剩下的半块窝窝头,踏上了回家的路。想着妻子和女儿,又摸摸挂在肩上的米和面,刘三的心里暖暖的。
前面平坦的路上,一片洁白,一个黑色的小点显得特别显眼,疲惫的刘三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越来越近,黑点也变得越来越大。走进一看,是一把破旧的黑伞,黑伞下面有一个用破布和旧棉衣包裹着的婴儿。刘三看着雪地上那个像是睡着了似的婴儿,想着并不富裕的家庭,本不想管这个闲事。可当他转过身时,婴儿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爱女心切的他,又转过身缓缓地抱起了雪地里的孩子。在几番矛盾的思想斗争下,他决心成为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爸爸,爱他,保护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疲惫的刘三看着怀里快要冻僵的婴儿不自觉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04.
刘三回到家,把婴儿交给妻子二妮,又从肩头上放下米面,抬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
二妮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婴儿,赶紧来到火炉旁,在温暖的火光的映照下,带着疑惑,解开了孩子身上的包裹,检查着孩子的四肢是否完好。等刘三喝完水,坐下来,她才急忙开口询问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还是个男孩?”
“不知道。”
“从哪弄来的?”
“路上捡到的。”
“好可怜的孩子啊!”
“是啊,看着和雪儿差不多大小,怪可怜的,就捡了回来了。”
……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
不知是被抚摸惊醒了,还是因为感觉到温暖舒醒了,又或者是饿醒了,婴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特别响亮,划破了漆黑漫长的夜空。
二妮看着吃饱了睡得正香的女儿,解开衣服扣子,熟练地把奶子放进婴儿的小嘴里。刚开始他还有点抵触,小小的舌头使劲往外顶。当二妮把乳白色的乳汁挤到他的小嘴里时,可能是品尝到了乳汁的甘甜,他紧紧地吸住二妮粉嫩的乳头,贪婪地吸允着,发出一阵咕嘎咕嘎的吞咽声,中间因为吸得太使力,来不及下咽,还被呛出了眼泪。
二妮把婴儿喂饱,用一块粗糙的布做成的毛巾轻轻地把他嘴边的奶渍擦拭干净,很快就把他哄睡着了。
二妮生雪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子宫被迫摘除,才保住了性命。医生说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对于只有一个女儿的二妮,这是一个终身的遗憾。
现在,老公竟然意外抱回来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男孩,二妮心中的遗憾终于可以弥补了。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大小差不多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二妮心中的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
05.
刘三给捡回来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刘冬来。意思是冬天来的孩子。因为不知道孩子的生辰八字,只是看着冬来体型比雪儿大,就让他做了哥哥。
随着时间流逝,冬来和雪儿都慢慢地长大了,雪儿六岁了,冬来应该也有六岁了吧。
冬来特别懂事,也特别疼爱妹妹雪儿。
家里力所能及的事情,冬来从来都是自己做,从来不让雪儿帮忙。
爸爸妈妈上山砍柴,冬来就带着妹妹在家做饭,还在锅洞里给妹妹雪儿烧红薯和土豆吃。因为把握不住火候,玫红色的红薯和白皮的土豆每次进去的时候都好好的,出来的时候不是烧焦成渣了,就是硬硬的,还没有熟透。
兄妹俩吃着焦黑的,半生不熟的红薯和土豆,心里美滋滋的。附着在嘴边的黑灰像稀疏的胡子一样糊在两个孩子的嘴角上。冬来伸出黑乎乎的爪子一样的小手在空中作出奇怪的造型,逗得雪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得像一只在地上撒欢打滚儿的小狗。
砍柴回来的刘三和二妮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刘三和二妮的勤劳让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平淡而幸福。
06.
冬来和雪儿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刘三就把他们送到了离家5公里远的南庄小学就读。
一家人每天起床吃了早饭,妈妈在田里干农活。爸爸就牵着背着小书包的冬来和雪儿,一大两小,排成一排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冬来像个小话痨一样不停地问东问西,刘三也像个百科全书一样解答着。只不过,刘三这个百科全书里空白页比较多的,对于冬来的很多问题他是回答不出来的。这时,他就会用打哈哈,讲故事,或者比赛跑步等方式来转移话题,等到了学校,上了一天的课,冬来早把那个无解的问题抛到脑后去了。
一路上都飘荡着父女三个人的欢声笑语。
初三的时候,冬来已经长到1米7了,不管雪儿怎么长,她的身高总是只到冬来的肩头。
放学的时候,冬来总是在校门口的一棵大树下,静静地等着雪儿。雪儿还没有看到冬来时,自己的书包已经被人接了过去。
从小学到中学,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雪儿的书包也一点点变重,变大,但这些从来都没有给雪儿造成烦恼。因为她的书包,一直都是哥哥冬来帮她背着。
冬来对雪儿的爱和包容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兄妹之情。雪儿的笑脸像一只可爱的兔子一样时常在冬来的脑海里浮现,冬来早已把雪儿的快乐看作是自己的快乐了。
雪儿对冬来的依赖也日益加深。他们同吃一个冰淇淋,同喝一瓶水,一起做题,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情愫在雪儿心底慢慢延伸。不知道他们是兄妹的人,都以为他们俩是情侣关系。
07.
一直以来平淡幸福的家庭被一件喜事打破了。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冬来和雪儿都考上了南县第一高级中学,这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的刘三和二妮来说又惊又喜。
南县第一高级中学是整个县里最好的高中,每年从这个学校里考上大学的孩子数不胜数,它也是所有孩子和家长理想中的高中。
可是以家里现有的经济状况,他们只能供一个孩子上这所学校,另一个孩子就必须放弃学业回家种地。
对两个喜欢读书,渴望知识,又形影不离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
昂贵的学费和孩子们的梦想让夫妻俩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些愁容。他们早出晚归,干农活,或者去远一点的村庄找事做,只要能挣到钱,夫妻俩一天不歇地劳作着。
细心的冬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告诉父母自己想去大山上拾材卖,以减轻他们的负担。
刘三和二妮都不同意,因为那大山太陡峭了,看不到边的,密密麻麻的树木阴森恐怖。村里接连有几个人在那座山上迷失方向,摔下来,伤的伤,死的死。那座大山在村民的心中既神秘又恐怖。
08.
一天夜里,见孩子们都睡着了。刘三和二妮两人数着这几年攒下来的钱,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话来。
二妮长长地叹一口气说:
“唉……只够一个孩子的学费,还有一个怎么办呢?考都考上了,总不能不让读吧!”
“赶明儿,我去南安县城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主顾,把母羊和羊崽儿全卖了。”刘三说
“把羊全卖了,来年怎么生活呢?”
“今年都顾不上了,还管来年做什么呢?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妮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刘三的话。
“赶不上运气好的话,像上次捡孩子一样又遇上什么宝贝呢”二妮觉得刘三今天的话特别多。
她伸出食指,贴在两唇之间,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向两个孩子的房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
刘三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立马闭上了嘴。辛辛苦苦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差点被自己说漏嘴了。
09.
这边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的冬来听着夫妻俩的对话,刚开始也在为学费发愁。可“捡孩子”这三个字,他听的特别清楚,这三个字像一枚炸弹一样瞬间击中了他。
冬来的心抽搐了一下,一种钝刀割肉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
那个被他有意埋藏在心底,不肯承认,也不敢面对的秘密似乎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是野孩子!”
“你是捡来的!”
“……!”
“你是爹不疼娘不要的野孩子”,类似这样的话在村里孩童的嘴里流传着。
它们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冬来的心里,和他的肉长在一起,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冬来因为这件事,没少和村里的孩子打架,那段时间,冬来的身上总是挂着伤。
后来在和一个比他大的孩子打架时,双方不依不饶,互不相让,打得头破血流,闹到村长家里去,对方给冬来道了歉,这件事情才算结束。
年幼的冬来以为是自己的武力让那些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屈服了,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得意。
后来他才知道,是爸爸妈妈挨家挨户地上门道歉,求和,嘱咐,才让这件事像从村子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人提起。
事后,爸爸妈妈也肯定地告诉过他,他刘冬来就是刘三和二妮的亲生孩子,是雪儿的哥哥。他不仅有父母,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这听起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听到父母的对话,冬来也真的以为儿时那些像刺一样扎在自己心灵上的恶语是虚假的。他觉得,父母那么爱他,他怎么可能会是捡回来的孩子呢?小伙伴们就是嫉妒他,才会编造出那些伤人的谎言。
可是现在,听着那由爸爸的口中传出的话,那些自以为已经愈合了的伤口,依然会抽痛。
10.
一大早,刘三,二妮,雪儿都还没有起床,冬来就背着一捆材回来了。当二妮的饭做好时,冬来正好背回第二捆材,二妮嘴里责怪冬来,不该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心里和脸上却满是担心。
她夸奖冬来长大了,更懂事了,也更体贴人了。同时也嘱咐冬来以后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不准一个人去山上砍柴。冬来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
二妮察觉出了冬来和平时不一样,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冬来轻声说“我没事”,然后就快速逃回自己的小房间里。
因为房子空间有限,冬来和雪儿的房间是由爸爸妈妈的卧室改成的。一个大卧室中间竖起一块木板就变成了两间小卧室,爸爸妈妈搬到了旁边比较小的,当初爸爸为雪儿预留的房子。
经过一早上的劳作,冬来感觉自己有点累了,衣服都没脱就钻到被窝里去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捡孩子”这三个字。
过了一会,一连串的问号又在脑海里浮现。如果他真的是捡来的孩子,他的亲爸亲妈又是谁呢?他们在哪里呢?他们为什么不要他呢?不要他又为什么要生下他呢?……
11.
刘三把羊卖了,又从亲戚家借了点钱,终于凑够了两个孩子的学费。
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冬来整天闷闷不乐的。为了逗冬来开心,雪儿学着冬来小时候的样子给他烤红薯,软软的,烫烫的红薯滚落在脚边。冬来想起了小时候,那是一段无忧无虑,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
冬来想回到小时候,没有烦恼的小时候。
在冬来还沉浸在小时候的快乐中时,一声汽笛声袭来,打断了冬来的思绪。
冬来第一次见到汽车是在课本上,他总觉得汽车像一个被装上轮子的铁制的乌篷船。这次见到真正的汽车,改变了他以往的想法。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整齐的银灰色西装的男子走出来站在冬来面前,司机跟在他的身后。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冬来,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冬来也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陌生人,他抓抓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冬来的体型和男人相似,都属于瘦削型的,两人的眉眼竟惊人地相似,除了冬来的鼻子不似陌生男人那么挺拔外,他们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陌生男人不说话,冬来也不说话,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立着,像两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勇士。
僵持了一会儿,男人看着家里没有大人出来,就对着司机说“走,回家,改天再来。”
男人走后不久,刘三夫妻俩从地里回来了。听着小雪的描述,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秘密要瞒不住了吗?冬来要离开了吗?他们害怕那个男人的到来。
12.
刘三夫妇凑够了两个孩子的学费,得知可能是冬来的亲生父亲来找冬来后,就很少出去找事做了。他们爱这个捡来的儿子就像爱雪儿一样,二妮多么希望冬来是自己生的,那样谁都抢不走自己的孩子。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无法挽留。
一天午饭过后,那辆黑色的乌篷船似的车又出现在刘三家的门前。
从车上下来的除了西装男人,司机,还多了一位满头银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老太太。老太太衣着打扮时髦,穿的都是刘三他们没有见过的时髦衣服。
她从车里下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冬来看,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亲孙子,就凭和她儿子一样的相貌,她都能肯定那是她多年未见的孙子。
老太太看着冬来,温暖,慈祥,认真,看得久了,眼里竟腾起一层雾气,让镜片也变得模糊了。
男人看着冬来,眼里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威严,他快步走到刘三夫妇面前。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男人说冬来是他当初年少不懂事时和初恋生的孩子。因为家庭背景差异,两个相爱的年轻人被迫分离,但是分开时,他并不知道文英怀了自己的孩子。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那么无情的。
文英在一年前因胃病复发住院,抢救无效离世了。在弥留之际,她让家人找到男人,并告诉他,他有一个儿子。她最后的一句话是:找到他,好好爱他。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男人显得有些悲伤,语气也越来越沉重。
刘三和二妮也很悲伤,这次他们真切地觉得冬来要离开他们了。
雪儿躲在一旁悄悄地落泪,她不敢想象没有了冬来,她的日子要如何继续下去。
一开始,冬来并不愿意和父亲,奶奶一起离开。他爱这个温馨的,不富裕的家,更爱家里的每一个人。
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下,弱小的冬来屈服了。他同意和父亲离开,但有两个条件:一,以后的伴侣要自己选择;二,可以换姓,但名字还要叫冬来。
想起文英和自己的悲剧,男人点点头,算是答应。
临行前,冬来逐个抱了抱养了他十五年的爸爸妈妈,很认真地跟他们说了声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他又走到自己的房间,隔着木板对雪儿说,雪儿,我要走了,等我十年,十年后我会回来找你,我要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这一次,他没有再喊她雪儿妹妹。
13.
十年了,雪儿的父母都渐渐老了,雪儿也变得越发成熟,美丽,她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大企业里当会记。
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披上洁白的嫁衣,走进婚姻的殿堂,只有雪儿,十年如一日地一个人。
她在等,等十年前那个瘦削的少年许下的诺言开花结果。
休假的时候,雪儿买了补品回去看父母,走着熟悉的,弯曲的山路。想起她和母亲的对话。
“妈,我们搬到城里去吧,那里交通发达,给爸医治他的老寒腿也方便一些。”
“不搬了,搬走了,冬来回来就找不到我们了。”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站在破旧的房子前,雪儿看着熟悉的家,由开始的三个人到四个人再到现在的三个人,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冬来。
忽然,一道尖厉的汽笛声划破长空,传到静悄悄的院落里,汽车呼啸着飞驰而来。雪儿冲出家门,那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在温暖的阳光下向她奔来,雪儿的脸像朝霞一样迅速红了起来。
后来,冬来和雪儿结婚了,刘三夫妇也跟着他们搬到了城里。那个雪夜里的小冬来一直活在刘三的记忆里,此时的他们,幸福,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