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温度也是凉了下来,我总是有拽着衣服将自己裹起来的动作,就好像觉得它不怀好意的侵入凉气似的。
(一)
''你好,我是这次策划大赛的校方负责人,请问我们这次采访都关于什么内容,我也没做过什么采访。也不知道能不能配合好你工作。这位姐姐,你有在听我讲话嘛?'
我错愕的神经终于在他称呼后显得不那么麻痹,眼神打在他稚气的脸上,映射出的是没有杂质的明澈。
''没关系,很简单的。''我从嘴角也扯出了一个微笑,大脑的中枢神经却将回忆对折,瞳孔涣散到看的到我和他曾经互相牵扯。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禹子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九月,也是这样的场景。
2014年的九月我第一个脚印印在了大学校园并顺利进入了新闻通讯社做起了喜欢的新闻工作。因此而结识了禹子目。那时候的我,有着自以为是的世界观和感天动地的爱情观。
第一次接受新闻部部长的任务便是对学校策划大赛校方负责人的候选人进行采访,采集到他们的心理活动。那天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那样干净的脸,有棱有角的轮廓就好像被雕刻师用锋利的刀修整过,他眼神里好似有故事的源泉涌动,却又不失澄澈,那眼眸的漩涡好像能将我吸附进去似的。只是他平静的神色让秋日的静谧似乎都黯然失色。
''作为这次校园策划大赛负责人的主要候选人,请问你有什么样的感受,又会如何为之后的竞争做出准备呢。''整个采访的过程中都好像我一个人发问似的。他对我的采访并不配合,从头到尾也没有很正经的回答我,嬉皮笑脸的像是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而我在采访前心里就早早的打好了稿子。所以并没有再逼问他什么。大概是怕自己腮红的光晕射入他的眼角。我匆匆结束了采访。
他站起来揉揉我的头发,就笑着离开了,''喂,小妹妹。叫什么名字。''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回头问了我的名字。
'洛一一''
(二)
谁的青春没有浅浅的淤青。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
这世上你最不懂的就是人心,最控制不了的就是流言。随着策划大赛的日期将近,学校里跟开了八卦事务所似的,对候选人禹子目和陈晓的各种评论是千奇百怪。然而大多数人,都认为陈晓会是那个最终胜出的人,因为校长的侄子,真是不错的身份。
但是他们错了,最终,禹子目成为了当届的策划大赛负责人并且获取了十万元的奖金。
我叫洛一一,在学校董事会中,拥有着最多的股权的洛辉,是我爸爸。
(三)
差很远的都容易释怀,差不多的才难以忘怀。
''洛一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知是学校还是不够大,还是生命的情节就这么安排。学校活动又让我们见面了。活动持续了有几天,这几天我们分别作为舞台设计和学生会管理人一起看了表演,一起无厘头的评价,一起解决午饭。在祈祷时间变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开始陷入了他开拓的澡泽,我却怕时光的箭射的太快,一切都太来不及。
''活动明天就结束了,我们还会再见嘛。''
禹子目就顺着问题的来向注视了我的眼睛,那眼神好像他笃定了什么。''会,当然会,一定会''。
的确,禹子目没有骗我,我们真的有再见面,不过不是传说中的注定和命理上的巧合,是每天晚上他都在宿舍楼下等我,会陪我吃个晚饭,看看也想回家的太阳,说说他今天做了什么,问问我今天又做了什么。然后送我回去,他说的我便听着,他不说的我也不曾过问。其实他是个很细心的男人,买水的时候会拧开再递给我,天凉了就给我多带一件衣服,吃菜的时候挑出所有的姜,过马路的时候拽着我的左手,他说我过马路只会看右方。那种假装平静又分外快乐的日子,你也有过的吧。
这世上你可以阻止的事有很多,唯独阻止不了的是人心所想和窃语嘶杂。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把我们看成了一对。默契的是,我不去反对,他也没有。
大概是过去了一个月吧。还记得那天风很轻,我披散着头发,你说我发梢有好闻的味道,这些年我便只用那一个牌子的洗发露。''一一,我们在一起吧。''他话音很轻,却还是引牵了我心脏的频率。
''嗯?嗯!。''
这就是我的回答。这就是我们的开始。没有浪漫的告白,没有刻意的情话。我也没有说我喜欢你,心底却是翻山倒海了无数句,我愿意。
(四)
愿你送我的红豆不会腐朽,愿你手牵的终是我的衣袖。
同禹子目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传说中的朦胧,更没有所谓的热恋,平淡如水,却让我喝得烂醉。慢慢的我开始在他人生的路上学着认路,然后和他生命里的人热情的打招呼。
''一一,这是我妹妹周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周舟,她看起来年龄不太大,那最夺目的是黑色的眸子,里面好像藏匿了许多的故事。那天她穿了一身的黑色,本就瘦骨如柴的身材更显的清瘦,甚至全身的轮廓都那般分明,她本个子不大高便踩了双有十厘米的高跟鞋。
其实每当回想起这个女孩子最先拉住我记忆的是她浓黑色的眼线和列红色的嘴唇。她美得足够张扬,也毫不忌讳。这是我身上生长不出来的气息。
''周舟你好。我是...''
''洛一一。''她似乎是铿锵有力的将我的名字先我之前说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洛一一三个字那么沉重。
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饭,逛街得时候周舟说冬天路滑,她要挎着子目哥哥走路才不会摔跤。而我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一天下来禹子目都没有怎么说话,平常就少言的他今天语言更变得越加吝啬。好像他并不在意我和周舟会不会尴尬。晚上我们为周舟找了一家好宾馆,禹子目说送我回去,也是好不容易的打到的车。''师傅,到大学城。''
''子目。今天周末,我回家住。''
''啊。那到依雅新区。''他说的自然而然,却真是吓了我一跳。
''子目,你怎么知道我住那。我有讲过嘛。''他猛然抬头看向了我''啊,你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部员了,上次部里填个人资料有家庭住址的啊。''说完后他的目光又自然的回到了手里的键盘上。
''这样哦。''我从大脑的库存里找到微笑的表情包,好像是学着它生拉硬扯出了微笑。我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车窗外的灯火通明,部里的个人资料中的住址,我填的是家里的老房子啊。向来对爸爸是学校董事的事情有些避讳,大概是不希望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吧。而对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倒不是刻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吧。
我多希望假若全世界欺骗了我,而你会跑过来卸掉我的枷锁。我害怕如若有天你真用谎言绑架了我,是不是我会给自己扣上手铐,等你发落。
(五)
时间的前进从不会征求你的意见。它只会让你用爱不断的交换经历,有时候还会在你踉踉跄跄的时候来一场雨。
''来来来,大家干杯,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随之而来的当然是玻璃杯的撞击声。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这么正式的过圣诞节,都是禹子目的室友和他们的女朋友们。说真的,其实是拘束的很。
十二月了,已是年末了,离我们相识的九月已是三个月有余。每当我觉得我更加深入的认识禹子目,都觉得他是那样的不快乐。
''欢迎一一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说话的是禹子目寝室的大哥,叫靳言。除了他这里的人我还都是第一次见到。
''一一啊,当初子目知道采访他的是你,可是高兴了好几天呢啊。''
''你话真多。''他似乎是呈现出了一脸的严肃,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他的室友。而我也是听着听着呈以微笑。
据说生性敏感的人大多不会太幸福,采访结束的那天他明明问了我的名字的,他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嘛,他只是知道我的名字嘛。
醉酒三巡,总会有一些被你压抑很久的东西不自觉的爆发出来。“禹子目,你特么都喝多少了,别喝了。”靳言见他丝毫没有停酒的意思开始皱起眉头。“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多高兴的事,干嘛喝这么多酒。”
“我高兴啊,我高兴怎么了。”他喝多了,脸颊上的红色光晕昭示着些许的醉意,这时候的他反而看起来像个孩子,往日他是怎样的压抑着自己,连一丝的孩子气都不能从他的身体里得到喘息。
我伸出手挡了他的酒杯。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总是对于行使女朋友的权力这件事有一些心虚。大概是我们之间缺少着很多情侣之间的琐事吧。比如打闹,比如亲吻,比如拥抱。
他眼眸不再一味的凝视酒杯,而是转过头来望着我,不对,是他用眼睛里的光盯着我,他眼神里的情绪被聚焦后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他伸出细长的手拖住了我的脸颊,酒精的分子运动让我也是分不清离我越来越近的是他的味道,还是酒的味道,让我心跳加速的是酒精的特性,还是他纹丝不动的眼睛。我刚想开口询问他是怎么了,唇边一下子涌入了湿润的气息,他的吻是那样的心无旁骛,那样的无理霸道。我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我想要与他共舞,我愿意为他倾倒。而桌上的其他人早就目瞪口呆,好像无论他们的眼神看在哪个方向都显得尴尬。
他终于放开了我,我下意识的偏过头拿起酒杯啄了一口,真的不是我喜欢的味道,大概我只是口渴了。不知道接吻是不是有醒酒的作用,他似乎是比刚刚清醒了许多。大家又恢复了刚刚的看似热闹的氛围,我的心脏却还没有回到正常的频率。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其实我有看到手机屏幕上黑色背景上鲜明的白色名字---'周舟'。看,我又敏感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洛一一你别瞎想,他们是兄妹,你不要脑洞大开的开发想象思维了,我一遍一遍的提点着自己,但是心还是落了下来。
他说他有点急事,让靳言一会送我回去,而他没有等任何人做出回应,就已经踱门而出。
(六)
转眼间和禹子目已经相识了四个月。说真的,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如初识的九月那样能勾起我浅浅的笑。因为我想的多啊,又能怪谁呢,期末的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和学霸挂不上勾的我,也开始过上了在宿舍和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算起来还真的有日子没见到他了,他大概也在为期末考奔忙吧。
一路慢悠悠的插着耳机终于是晃到了宿舍楼下,女生宿舍楼下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双手插在兜里,淡蓝色的棉衣上配了白色的围巾。他淡雅的好似与这冬日的雪花的呼啸不搭,却足够显眼。然而我向来没有多看陌生人一眼的习惯。
''洛一一。''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的确是错愕了一下。凝视他的脸几秒钟后我下意识的在大脑的库存里寻找着与这张脸相匹配的名字,陈晓。他就是在当初校方负责人竞选大赛的候选人,禹子目的对手陈校长的侄子,陈晓。不得不说,看到他我心里还真是没有底气,心虚似的。
''啊。你好。请问有事嘛。''
''洛一一你好。我叫陈晓,方便的话,希望和你聊聊。
学校有一家还不错的酸奶吧,这似乎是专门为情侣约会提供的场所,我和禹子目也就一起来过两次。十几分钟后我和陈晓面对面的坐在这个房间里,气氛难免古怪,空气流动的速度好似慢了不少。
''天气凉了,一一你穿得太少了。''
''还好。''双子座这样人格分裂的性格,总是将人家的好意放在了风里。
我是一个女人,并且拥有超乎正常女性思维的敏感。我注意到他犹豫不决的神色和他紧皱不开的眉毛。
''他走了。''
''谁?你说什么呢。''我下意识的心头一紧。就像刚刚听完了天气预报而你不知道台风会不会刮到你身旁一样。
''禹子目。''
心跳的频率已经掩饰不了我急促的呼吸。用陈晓的话讲,我当时的表情简直就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他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得很清晰,就像断片了一样。陈晓递给了我一张十万存款的银行卡,说是禹子目给他的,算是一种归还。
陈晓和禹子目还有其他的部长都是负责新生接待的学生会干部,早在我们新生入学之前,他们早就整理过每个人的资料。陈晓说其实当时看到我的资料我真的挺惊讶的,因为洛先生的名字赫然填写在了父亲的那栏。而入校后的采访更是有味道,她拒绝他的要求那绝对是个不可能事件。只有叫我一无所知。所以说,采访,也不是巧合,还有我们出席活动那次,也是提前摆好的塔罗阵吧。
爱自尊爱到无以复加的洛一一,那天竟然在男生公寓楼下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是哭声太浩荡,眼泪飘散太张扬,惊扰了风来去的方向,路旁的树摇晃起来都换了幅度似得。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回忆开始安静遥望远方。围墙都映衬陌上新桑,呼吸微凉,心事微凉,还有我素白的衣裳。
“一一”有人叫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人叫我。我心头一亮,却又坠下失望。
是靳言。
(七)
有个男孩啊,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是他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妈妈。他从小到大,他妈妈都尽力给他所有的爱,别人有的,都尽力让他也拥有。可是老天有时候并不会公平度量,前年吧,她生了场大病,当时家里的条件并不乐观。所以向同事借了十万块钱,这个同事或许对他妈妈早生情愫,不但在钱的问题上没有拒绝,她住院期间,他细心照料,早起晚睡。再后来,或许因为感动,或许这十万块钱对一个单身女人来讲确实是挺大的压力。或许因为想要给这个男孩一个完整的家。她便与这个男同事结婚了。用这个男孩的话讲,不管因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爱。自此他并没有更快乐,只是看到叔叔对妈妈好的好时候能缓口气,只是他还是觉得,她委屈啊。生活的情景剧啊,永远是没有下集预告的。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叔叔的女儿竟然难以自拔的爱上了他。他痛苦,自责,对妈妈。对叔叔,对这个妹妹。终于有一次他在学校的活动中崭露头角,据说有十万奖金的希望,他就想如果拿到这个钱还给叔叔,妈妈或许能够更加正视自己的选择。那是一个儿子对母亲反哺的沉淀淀而深切的爱。大概饥寒交迫的人们容易暂时压抑了心底的善良。他利用关系结识了校董事的女儿,利用她的感情拿到了这十万的奖金。老天在这个时候似乎是站出来主持正义了。他爱上这个女孩了。用他的话讲,关于她的每一个字,欺骗不得,关乎她的每一寸,放弃不得。
他本来打算那天告诉他妹妹,他已经无以复加的爱上了这个女孩。但他那天喝多了。本来就已经是神志不清。他们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妹妹去路旁买了两杯奶茶,然后他们就站在路边说话,他以为他说的很清楚的了。他以为都说清楚的了。
可是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宾馆。雪白的墙壁那么刺眼。所谓的妹妹丝毫不挂的躺在他的身旁。他当时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爱的那个人怎么办,对不起她了,我早就对不起她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挣扎都成了笑话,还牵扯了无辜的人,伤害了最爱的人。无论是出于儿子的角度还是一个哥哥的角度,他都是无法责备周舟的,他或许是爱我的,但他知道欺骗筑起的围墙总有一天会崩塌的。所以,他就这样选择离开了。
靳言的故事似乎是讲完了,这是一个关于禹子目的故事。而我却掉进了故事的漩涡。想象着每一个情节里他的表情。
再后来我终究是再也无法责怪他的自私与逃避,那天周舟来找过我,那天她素面朝天与以往的嚣张凌厉的气势不同。而她的话将我深深的推向了海底无法呼吸。航班失事了,丧生的九个中国公民里,有一个叫禹子目的大学生。
洛一一,对不起。那是我听到周舟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这样充满寒意的季节谁都不想独处看微光,连空气中的冷热气流都有相拥的梦想。下雪了,好像做了一场梦,梦的尽头你正伸出手说着带我走。
(八)
其实做采访的这两年采访的都是名企的企业家还有政界的卓越者,前两天台长说要对哈尔滨几所高校的优秀学生进行个采访,没准也为台里面后备人才做个准备。本来是实习生的活,我偏要自己来采访,台长说我什么时候这么抢食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高校采访情结,是你留给我的后遗症吧。
九月未央,我不曾远方。没有我的天堂,算不算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