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杨老三是杨林庄最有钱的人，远超同侪的那种。
在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其他人家都是矮矮的平房，唯独杨老三的小洋楼，修的格外气派。
红色的屋顶，雕花的门柱，还铺了大理石的地面，屋里还摆了不少精巧的摆件。
有的毛茸茸的像是狐狸毛，有的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杨老三说这是象牙雕。
杨老三的老婆叫春花，是他从外面娶回来的，长的很漂亮，天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夏天带着一身金首饰，冬天穿着貂皮大衣乱晃。
村里有人问他是做什么生意的，杨老三从来不说，只吸口烟对着别人笑笑。
别人若是还想追问，他就想办法叉开话题。
久而久之，村里人也对他有了意见，说他有发财的路不想着告诉大家，只想自己挣钱。
可没多久，杨老三就自己掏钱给村里修了一条平平坦坦的柏油马路，说是方便大家出去。
这下，村里再没有人说他闲话，只看着他开车在村里进进出出，也没人知道车里装了什么。
最近村里有人说，山上跑来一只黑熊，不知道哪里来的，皮毛油光水滑的，还长的特别大。
杨老三听到之后，就揣着手到处宣传山里有熊，让大家最近别上山，万一熊伤着人。
他抽着烟，蹲在自家门口想进山的事，想着想着，烟雾飘渺得模糊了他的脸，他的三角眼眯着，看起来像条阴狠的蛇。
春花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他蹲在那，笑得裂开嘴，露出醒目的金牙。对，杨老三有钱到给自己镶了个金牙。
吃过饭，杨老三慢腾腾地走到家里的仓库，这里装了他所有的好宝贝。
一打开门，网啊，长棍啊，夹子，绳子摆得满满当当。在最隐蔽的角落，还放着一个长盒子，被布藏的严严实实。
02
杨老三就是来看看这个盒子里的东西的，一把土猎枪，是他特意藏起来的。
当年村里通知上交猎枪的时候，他没交，一直藏着，这几年挣钱不少都是靠这个。
杨老三拿着布细细地擦着，这把枪陪了他好久，离得近似乎都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他上次拿这个还是为了一窝山里的野狐狸，两只老狐狸加三只小的，一个没跑。
本来他只想打两只大的，大的皮毛值钱，小的还能再长长，等长大了再来打。
可那两只老畜生护崽护的很，他都把腿打穿了，还死死地咬着自己，让小崽子跑。
杨老三一生气，一窝都给打了，大的带回来剥皮去卖，小的打死算了，那么一点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杨老三对于剥皮这件事，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了。
要在动物还活着的时候，赶快剥，这样剥下来的皮才漂亮，有的动物剥皮后还没死透，睁着眼睛看自己的皮，瞪着眼睛看着杨老三，慢慢才咽气。
杨老三剥过很多动物的皮，都是一样的流程。先在脖子割一个小口放血，差不多了赶快顺着轮廓剥下来。
为了不让那些牲畜乱叫，杨老三每次都拿锤子先在头上砸几下，砸个半死不活的，就没力气叫唤了。
他准备明天半夜去山上，把那个熊打了。熊可是个好宝贝，皮能卖钱，熊掌也贵，熊胆还能做药材，打一只熊能挣多少钱，比其他小东西多得多。
杨老三其实前几天已经去山上看过，倒没看见熊，但是看见一些熊经过的痕迹。
他在那片区域放了许多夹子，还做了不少陷阱，不知道有没有用，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他只能拿枪打了。
春花对自家当家的这些事从来不管，只要杨老三能给她钱，哪怕杨老三杀人她都不多眨一下眼。
有时候她看着血淋淋的场面，心里也会浮现出对这些动物的心疼，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她从来不说让杨老三换个行当干，心疼它们，自己就没钱花了。
03
凌晨三点，杨老三订的闹钟响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今天春花睡得格外沉，一点也没被吵醒。
到仓库拿了枪，绳子，长刀，下了药的肉，网，然后开着车上了山。
到了上次他做陷阱的地方，杨老三一个个掀开，什么也没有。他啐了一口，又放了肉，铺了网，自己到一边去躲着，准备等熊过来就开枪。
过了一会儿，远处模模糊糊出现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在林间穿梭。杨老三对着黑影打了几枪，不知道中没中，只看见黑影晃了晃又继续跑。
他赶紧拿着枪往黑影跑的方向飞奔，半夜出现在林子里的肯定是熊啊，抓住黑影就能下山了。
杨老三跑的很快，越跑附近的草越深，他没注意，又冲着前面打了几下。
他觉得这个黑影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它跑的越来越慢，想到不久后自己就能抓到这只熊挣一大笔钱，笑得金牙露了出来，在夜色里亮着诡异的光。
不知道跑了多久，黑影突然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杨老三一边喘气，一边慢慢靠近，但随着离黑影距离越来越短，他觉得这个越看越不像个熊，刚才跑的时候没看出来，现在躺在地上，看起来单薄又修长。
简直，简直像个人!
杨老三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心跳声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他咽了口唾沫，握了握手里的枪，鼓足勇气向前挪。他总得知道自己打的是谁，死了没有，怎么把人埋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可刚看了一眼，杨老三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呀，是个人，还是个被剥了皮的女人，全身血淋淋的，身上还有刚被枪打的几个洞，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过于害怕的杨老三没有细看，爬起来就想往回跑，这林子太危险了，他不打什么熊了，还是命比较重要。
但还没跑两步，他就被什么一绊，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他看不到，从旁边的尸体上，逐渐腾起一股黑雾。
04
这黑雾里有大大小小的狐狸，有卷曲的穿山甲，扑哧着翅膀的鸟，还有细细长长的蛇，无数的动物身影在黑雾里翻腾。
被剥了皮，切成块，又不能回家的它们，凝聚在一起，成了一个沉默的怨灵。
怨灵刚刚剥了春花的皮，在她还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从头皮到脚底，完完整整的一张皮。
它堵住了女人的嘴，看她疼得打滚，疼得满屋乱爬想要跑出去，疼得一直下跪求饶。
可是都没有用，黑雾在一旁看着，发出嗤嗤的笑声。这些动物被剥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意它们疼不疼，会不会痛苦，只想着皮子成色好不好，剥得完整不完整，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就这样，春花死了，她的血流了满屋满地，疼了好大一会儿，才挣扎着在门口咽了气。
怨灵操控着她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该是去找真正的凶手了。
杨老三从昏迷中醒过来，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醒，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噩梦，哪有尸体还能乱跑的呢。
但他感觉有什么在抚摸他的皮肤，一下下的，使人毛骨悚然。
他的耳朵旁渐渐响起来一阵阵惨叫，他听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凄厉又刺耳。
杨老三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那黑雾盘旋在他的周围，幻化成各种动物，不停在他眼前飘过。
他吓得浑身发抖，想要转身就跑，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好像也被限制了。
低头一看，几条被引来的蛇缠上了他的手脚，刚才被人抚摸的感觉也是因为这个。
这些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咬几口，杨老三身上很快就多出不少流血的小口。
他已经疼得满脸都是汗，快要晕过去了，没想到那黑雾发出一阵怪叫，好像又招来了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知道了，是虫子，各种各样的虫子。有的钻进了他的耳朵在里面翻滚，有的进了他的眼，在一点一点吃掉他的眼球，更多的虫子顺着这些小口钻进他的身体里，吸血，咬他的肉。
杨老三疼得大声叫唤，可没多久，一条蛇从他嘴里滑了进去，慢慢爬过他的喉咙，他的气管，他连叫都叫不了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杨老三迷迷糊糊地想，他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在他觉得快要解脱的时候，从脚底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痛。
那黑雾一点一点咬碎他的脚骨，吃了下去，然后是腿，再到腰，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他终于没了呼吸。这怨灵也呜呜地哭着，慢慢消散了去。
地上只留下一颗金牙，和一具剥了皮的尸体。
自此，杨林庄再没人看到过杨老三和他妻子春花的身影，也没人看见过传说中的那只熊的影子。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作者：安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