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例行的躺床夜聊,我问艾先生:你知道我们这类人没结婚前叫什么吗?困得三荤五素的艾先生随意敷衍着说了个答案:剩男剩女。图样图森破,两个在穿了第三次红内裤之后都还没结婚的人,怎么可能剩男剩女这样的起步价可以概括得了?真儿真儿的齐天大剩,专注单身事业三四十年,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业界良心。
如果人生也有心电图,那么我28岁之后人生画出的是一条完美的直线,任何抢救措施都激不出一丁点波澜。有句玩笑话说,女博士的生活是白天愁论文,晚上愁嫁人。这样算来我只是半吊子女博士,因为那个时候,愁嫁人的时间也被我用来愁论文了。答辩完,忽然的心愿达成,让我天真的以为最灰暗的时期已经涉险过关。然而,29岁到35岁期间的人生轨迹完美无瑕的证明了,人生,没有最灰暗,只有更灰暗。当我还没完全从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的兴奋劲儿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或被动或主动的接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都老到这岁数了,居然还没有个伴。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发生了什么?正确答案是,然后接着进入另一场噩梦,更恐怖的是,这场噩梦虽然有解,但难就难在解药太霸道——唯一、指定、处方药——你和一个男人愿意一起去民政局扯一个红彤彤的结婚证。
梦中人被惊醒后,我从全天愁论文模式迅速切换至全年无休愁嫁人模式。通过我多方观察和总结发现,要靠自己一己之力单打独斗,或是还要走春心萌动、互生好感、眉目传情、日久生情这样的标准流程来找到解药,我的心电图可能连完美直线都维持不了——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断电。于是,我决定走捷径,一条众多大龄单身人士脱单的首选捷径、一条我不喜欢但是绝对有效的捷径——相亲。也罢,也罢,我搬出经常鸡汤学生的那句话洗脑了自己一下:吃不喜欢吃的菜,是为了营养全面。既然五行缺婚姻,那就缺啥补啥好了。然后,动员一切可动员的力量去搜罗一切可发展的对象,抖擞精神,奔捷径去了。我一直天真的以为,相比拿学位,找个伴这种事简直易如反掌。做为一个理科博士,我却错误的预估了茫茫人海两个单身男女相遇且相爱的概率和每一百人中博士的占比这两个数字的大小关系。相亲路上的各种经历和各中辛酸,自是按下不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数个回合之后,我成功的把自己单到了第三个本命年前夕。耗时之长,相当于读了二又三分之一次博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而且是加倍的还。
看着姑娘有可能砸在手里嫁不出去,最后变成孤独终老的老姑娘,妈妈把家附近寺庙里的月老虔诚的求了一遍又一遍,拴掉的红线大概可以绕地球好几周了。爸爸则很沉默。当我提议让他们趁着夕阳红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时,他只撂下一句话:你不结婚,我没心情。所以,纵然我的心态已经从“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变成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甚至在关注敬老院服务哪家强,但我还是隔三岔五在相亲或是在去相亲的路上。每次踏上征程之前,先做心理建设,默念:三十好几没对象,不去相亲干嘛吃;人生自古谁无伴,快去相亲砸彩蛋;四海之内皆兄弟,女子何患无丈夫;我本将心向明月,管他三七二十一......如此往若干遍。
总算写到分割线出现了。这往往标志着里程碑似的重大事件的发生,而以往所有浓墨重彩的铺陈都是为了烘托主角的光环。2016年11月5号,感觉一切刚刚好:阳光正好,秋色正好,宜沐浴熏香祝祷相亲。小师妹用她的高级化妆品把我不着痕迹的捯饬成了会呼吸的人民币之后,我屁颠儿屁颠儿的去和相亲路上的第十八号见面了。是的,第十八个,艾先生看到这里不要惊叹,资深齐天大剩谁还没有个至少两位数的相亲业绩?只为遇见你呀,十七轮的淘汰与被淘汰呀,艾先生,你媳妇儿的这份坚持与笃定你要懂得,你媳妇儿的这份深情与厚意你要珍惜。闲话少叙,言归正传。说起这十八号,是远在大不列颠的静娘娘通过认识的人的认识的人这样迂回着给介绍的。在正式见面以前对十八号的认识仅限于几次非常客套的微信聊天以及对他朋友圈的偷窥。大致印象如下:自我保护欲极强,因为朋友圈几乎空白,仅有的几条大多是无关痛痒的科普贴,想要从朋友圈深入揣测根本是无迹可寻;话不多貌似很酷,因为不多的话语里都是些很不沾地气的话题;似乎是个潮人,喜欢或擅长的都是唱歌、跑步这样的高端货。会呼吸的人民币在去见面的路上暗自思量了一下,觉得这样风格的人大概是不会和自己这样四体不勤五音不全、内心和外表一样乏味的人有交集,脑海里飘过四个字:凶多吉少。
见面地点约在了学院楼下。周末的校园很安静,接到电话下楼,指定地点范围内有且只有一人,所以毫无难度的找到了目标人物十八号。阳光是透明而温暖的,十八号是白皙而粉嫩的——除了鞋是黑色的,十八号穿了一身粉卡其色。低头看自己,为了隐藏脂肪,除了被掩盖得几乎看不见的打底裙是红色的,T恤是黑色的,外套是黑色的,袜子是黑色的,鞋子......呃.....也是黑色的。色系的强烈反差,把十八号变成最后一个相亲对象的决心更是又减弱了许多。短暂的内心戏结束之后便是较为标准的相亲流程:打量、问好、找地方喝东西聊天、逛校园聊天、吃晚饭聊天、如释重负的再见。相亲的尴尬之处便在于,两个陌生人不但要聊天,而且要把天聊得尽量不尴尬,即便尴尬,还要装出不尴尬的样子,因为冷场比尬聊更尴尬。还好我和十八号都是老师,没话找话说这种事还算拿手,而且确实有些相通的地方,比如对学生和学校的不满,所以聊天这项相亲的重头戏也不算太煎熬——如果十八号不在饭局刚开始时很直接的问我属什么,相不相信属相相冲之类直男癌指数严重超标的话题的话,聊效应该还会再好几分。
分割线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停笔许久,线前线后相隔几近半年。很多热乎乎的现在时,都已经在分割线之后变成了温度渐失的过去时。
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和艾先森按照相亲男女的套路约饭约玩,其间大概也有一些各怀小心思的互相试探。总体而言,中规中矩,平稳发展,果然是油腻中年人的分寸。约摸半年时间吧,艾先森说一直想换换家里的灯,却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不如结婚吧。如果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耍流氓,那么以换灯为目的的结婚那绝对是真心想装修的吧。这种剑走偏锋的求婚理由,奇葩中倒也透着几分别致,但最终能取得成功的关键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是个只求速嫁的结婚狂。上下求索解药那么多年,没想到最终的药引子居然会是换灯这么简单的一味药。早知如此,我一定把灯装满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虎头蛇尾的总算写到了结婚前夕,其间时间轴贯穿结婚半年纪念日到婚后第一个情人节。散步时和艾先森矫情感叹,转眼便是一年纸婚,艾先森默然许久,大概是在盘算当初以换灯为目的的结婚得失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