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笑娥不知几点才睡,醒了又不知如何面对,抬头看眼床边闹钟,已经过了六点,该起来做早餐了。
披了衣服才走到卧室门口,便听到大门轻轻带上的声音。她愣了会儿,推门出去,桌上放着纸条,说他今天早班,去医院餐厅吃。
还不是得若无其事招呼三个孩子起床吃饭上学,然后像一个主妇,打扫卫生,收拾碗筷,洗衣服,擦屋子,把他衣柜里的衬衣、西服又熨一遍。
脑子放空了一阵,她给何乃松打了个电话。
今天姜医生心情不太好。接诊台的小护士悄悄提醒实习生们,不要触他的霉头——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了。
还好换季降温时节,医院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忙碌的时候,便可以一心一意做自己眼前的事,不用顾及其他。
“姜医生!”护士送来一个信封。他拆开信,开篇一行字——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家声,我想了整晚。
整件事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是我的错。
对你来说,我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不能给你任何支持帮助,带给你的只有负累。
你为我付出太多,无以为报,也许早点分开对你才比较公平。
那20万我会慢慢还你。
祝你幸福。”
信封倒过来,一把钥匙跌到了地上,他家的钥匙。
电话无人接听。
苏笑娥坐在那间一居室里,地上堆着从旧屋中拖来的衣物和杂物。她无心收拾,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姜家声的问题,在她脑子里过了不知多少遍,答案似乎随时跃然而出,却又被别的情绪裹携。不是可以无畏无惧为爱向前的年纪,即便是在那个年纪,她也没有为爱走天涯的勇气。到了今时今日,便连个“爱”字也很难出口,不是要辜负,却是怕辜负,然而如今到底是辜负了。
晚六点,姜家声开车冲到茶餐厅,阿燕说她今天有事不会过来。至于她搬去了哪里,阿娥从你家搬出来了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姜医生你说话呀?姜医生你怎么走了?
晚六点,苏笑娥正和娟娟一起,带着娇娇和红红回到她们的新家。地铁转小巴,老旧的公屋,斗室,高低床,一家人的东西塞了整间房。当然,她换了碎花窗帘,给旧沙发铺了坐垫,窗口摆了两盆绿植,让它有点家的味道。她有三个女儿,再无其他,大概,也不算太差。
晚七点,姜家声打开家门。屋子里格外干净整洁。冰箱里买好的蔬菜、水果、鸡蛋、牛奶。有一只保鲜盒,打开是卤好的牛腩。汤煲的保温灯亮着,一整锅煲好的汤。他的衣服晾在阳台,阳台上又多了几盆盆栽。满满的家的味道,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晚七点,母女四人坐在小小客厅的小小餐桌前吃饭。回答了孩子们太多问题,屋子为什么这么小,妈妈你到底睡哪里,姜uncle 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吃晚饭,你们到底怎么了……答案未必能令她们满意,但也就是这些答案了——她只是个识见有限的普通妇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