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站在窗前,眼看着门外的树叶,从无到有,从鹅黄到柳绿,再到翠绿,继而氤氲成华盖,最后慢慢变黄,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自从进了这张家大院,我的生命,也如同这棵树一样,经历了由繁盛转衰弱的历程。只是三个季度而已,大树已过完,它这一年的兴衰,而我的灵魂也快要枯萎了。
张福贵,张大员外,果然如同外人传言的一般,长的肥头大耳,油腻不堪。
我已在花轿临门前的辗转等待中,对我的幸福死了心。至亲如父亲,也只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挚爱如竹马,也只拿我换了他的锦绣前程。我在这世间的情爱,终究输给了,这一世繁华。
嫁人也好。毕竟传言也不可尽信。只要恪守本分,我相信,我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夫妻恩爱,眉眼传情,白首齐眉,自不再奢望,我只愿,能守好自己,安稳度过这一世,对得起母亲的隐忍,如此而已。
可惜年幼的我,对现实的残忍,终究没有清晰的认识。我所求的这一点现世安然,对我来说竟也成了奢望。
我没有想到,一个在五年内,折磨死三名夫人、五名小妾的男人,该有多可怕。
洞房花烛夜,我便遭到了惨烈的殴打。娶了这么多房夫人,小妾的张员外,竟然不举。
可能是为了避免,在一年内,再将我克死,他的隐私会露馅,或者为了让我养好伤,以便他能,再次肆无忌惮的施暴。他一般都住在书房。
然而每月总有几天,在他喝醉酒的时候,亦或者,他在外受挫的时候,他总会来我房里,肆意施暴。
第一次被虐待,我震惊的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大门。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譬如拔舌,譬如下油锅,差不多一一在我身上验证过。那时候我多次想到去死,我以为,我会很快死去。
我终究还是没有去死。在养伤期间,我拼命去寻找在我的生命中,不能自杀的理由,我找了好久,好久,终究没有找到。我唾弃这样怯懦的自己,却一直这样痛苦的苟延残喘着。
这时候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和我的父亲、李直行等我鄙视的人,都是一样的。尊严,情谊、自由,我所渴望的一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活着的分量。
随着外面局势的紧张,张员外的折磨,开始变本加厉。他把他所有的紧张,不安,所受的委屈,愤怒,都发泄在我身上,有几次我甚至觉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02
外面终于变天了,朝廷不在了,处处都在闹革命,人们仿佛疯了一般。
我们龟缩在,张家大院里,闭门不出,焦急的等待,最后的结果。
我本还奢望,这次变革能真的改天换地,把这世间的乌烟瘴气,一并扫除。却不曾想,最终的结果,只是一切照旧。
原来的县令,变成了县长,原来的师爷,变成了秘书。除了从省城,新派来一名探长之外,县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就这样革完了命,我是有些失望的。
除了父亲的秀才之名,已经没有用处之外,我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变化。张员外的生意,越来越忙。他近来越来越多的提起,省城来的李探长。
“这个李探长,还是很识时务的。虽是省城来的要员,可和县长打得火热。你明天安排一桌酒席,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夫人,您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小薇看到张员外的离去,像只小雀儿一样高兴。
“多嘴!他毕竟是老爷。小薇,你虽是我的人,也不能这样放肆,老爷,是这张家大院的主人。”我训着小薇,心里不由叹气。
被我买来的这个小姑娘,仅仅十二三岁,虽然一心向着我,却心思单纯。我珍视她的纯真,却担心自己,守护不住她的天真。
罢了,能守多久,就守她多久吧。她的纯真,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第二天晚上,张家大院设宴款待了,这个县长眼里的红人,李革民探长。
他进来的时候,我闪了一下神。他反应也快,扎眼功夫,就和张员外,称兄道弟起来。他喊我嫂夫人,我表面应着,却在心里暗暗嗤笑。
李直行啊李直行,不枉你,把我们的情谊,堆成堆,团成团的往外一扔。那点情分,能换来这么一桩锦绣前程,我该庆幸,它还值些分量吗?我在心里冷哼。
酒量不佳的张员外,很快被李直行,灌得酩酊大醉。这半年多的时间,不仅使我改变了心态,原来滴酒不沾的李直行,也已成了,现在这副海量的模样的李革民。
家里的男主人,已经喝醉,作为女主人,总要送一送客人。然而客人,却并非正人君子。
“多蒙嫂夫人款待,咱们,来日方长。”李直行目光灼灼的看向我。他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情意。
我的心里已满是怒火。他怎么敢!怎么还敢这样看着我,仿佛,这半年多的时光,未曾存在一样。仿佛,我在花轿临门前,所有的等待,焦虑,都没有意义一般。他凭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他与张员外,来往密切起来。借此机会,他送了我很多小礼物。
这些礼物,不会被人怀疑。因为在外人看来,它们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廉价。然而,每一件礼物,都是我跟他之间的回忆,这一切让我如坐针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知用了多少法子,递了多少信于我。开始我是拒绝的。
然而在我,再一次被张员外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孤寂,打开了他的信。
原来他在与我分开后,被父亲送往省城求学。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些进步青年。他们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正在要发动革命的关键时期。
李直行,是个善于抓住时机的人。为取得别人对他的信任,他改名为李革民,是坚持革命,坚持三民主义的意思。
幸运的是,他的投机成功了,他也因此成为了,新政府的要员。
他多次的来信,让我心生动摇。在这个,飘零的时代,我是不是,不应该要求太多?一个为了我,放弃锦绣前程,回到偏僻小城的英雄,我是不是应该原谅他?
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我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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