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反应过来了,这不正常,我的孩子,我视若珍宝的孩子,生病了。
这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刚刚舞手的姿势,我只在电影里看过,像田野中,被狂风中席卷的稻草人。零乱、无序,下一秒就要散架。和精神障碍病人的动作,像极了。
她那一向反应迟钝的爸爸,分明,他也感觉到了。门仓皇地关了。
屋内,还回荡着刚刚吼叫的声音
顺着孩子的视线,我扫了一眼窗前的书桌。一支笔,静静地躺在摊开的书本上。平时大部分时候,我敲门进来,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钉在书桌前,头微微地向左歪着,手中不停地写写算算。学校还没有开学,网课却几乎没有停止过。
靠墙的位置,叠着一堆书,高到可以平头了。
我们母女,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彼此。空气凝固了几分钟,或许是几钞钟。
她开口了,“妈妈,好恐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我看不懂书上的内容了。”
“没关系。”
“妈妈,我想我生病了。”
“我知道。”
接下来,房间陷入了死寂。
我没时间考虑她在想什么。我脑袋在飞转:要马上挂号,越早越好;要赶快去咨询朋友,去哪个医院?哪个科室?现在这个样子,她明天能起床吗?今晚要怎么过?我要守着她整晚吗?
突然,孩子又开始大声喊:“妈妈,你看我的手!”
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像被电击了似的,抖个不停。孩子没有哭,但她的恐惧进一步升级了。
她的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似乎回忆了些什么。
她急急地催我:“妈妈,你赶快,把家里的刀子都收起来。”
她自己也爬起来,打开大灯,拉出一个一个抽屉,书堆里,书包中,甚至枕头床垫下,她都检查到了,一件一件地交给我。趁着这个功夫,我赶紧招呼她爸爸收拾厨房里的、客厅里的、餐厅里的,所有可能让孩子受伤的物品。
我自己,则马上打电话,咨询挂号等事宜。等我弄完回到她房间,刚靠近她床头,她又倏忽掀开被子,拉开床头柜,乒乒乓乓一阵声音,找出来一个卷笔刀,递给我。
这种卷笔刀,小学生,常用。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还有一个。此刻,它静静地躺在我手心,小小的粉红色的卷笔刀,比大拇指宽一点,长方形,印了一个大象的图案,里面的小刀片,被大象的鼻子封得死死的。
一阵冰凉,从手心向四面八方蔓延。我开始打颤。冷,我抬头看了一眼空调,分明是开着。
我感受到了孩子的惊恐,比做梦时,老师通知你被学校开除了,或者考试拿到试卷,一个题目都不会答的惊恐,还要严重一万倍、一亿倍的恐惧。
跑到我手心的大象,它又在呼喊我:“妈妈,帮我。”
我顿了顿神,站起来,像她小时候那样,帮她把另一头的被子,掖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