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天气冷的有点不合情理。清晨出门所见的银装素裹的冰冷世界被人类和平与发展清理。只有顶端还有所剩无几的白雪，落寞地挂在树顶，房顶。风吹过，几片不够稳固的雪花飞下来，落入污泥之中。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雾蒙蒙，应该是室内外温差所致。小叶朝双手哈了口气，搓了搓。虽然刚吃完火锅挺暖和，但是一阵冷风，从大衣的领子灌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一身的热气跑走七分。理了理衣领，小叶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到家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寻声望去，楼梯口站着个男人，身体修长，透过昏暗的灯光可见脚下已有不少脚印，大约站了一段时间。男人抬头注视着小叶。小叶抓紧钥匙以免发出声音惊到父亲。她轻轻走到男人身边，“怎么今天也回来住吗？”

“恩。你不是说让我多回家陪陪父母么。”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却满是炙热。

“你站在这多久了？外面这么冷，等我有事？”小叶问他。

“没多久，看你房间灯光没亮，就在这等你。今天没在家陪林叔叔吃饭？”

“恩。”小叶看着陈思哲冻的有些发白的脸。“去前面甜品店陪我喝杯奶茶吧！好冷！”

“好。”陈思哲与小叶走进附近的奶茶店。

点了两杯暖暖的奶茶，陈思哲递了一杯给小叶，“暖暖手，暖暖胃。大冷天不按时回家，你这么忙呀。”

“呵呵。你也暖暖吧！在那站那么久啥事？”

“刚好今天没事就回家来。看能不能碰到你。很久没和你聊聊天。”

“这样，以后要回家了，就发信息告诉我。以后要是阿姨和陈伯伯不在家就来我家吃饭好啦。”小叶吸了一口奶茶，浓浓的奶香在嘴里溢开，嘴唇轻轻动着，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恩。我会经常回来的。”思哲闻着围绕在小叶身边的味道，若有所思。是火锅的味道。“你吃火锅去了呀？”

小叶抓起衣服闻闻，笑着说，“恩。你猜我和谁在哪吃火锅了？”

“猜不着。你的朋友我不一定认识。是帅哥还是美女？”陈思哲看着小叶拨弄着吸管。

“蒋斌，回大学食堂吃的火锅。味道还不错噢，就是气味太重都出卖我了。”小叶又闻了闻衣服上厚重的火锅味道。

“你们？又在一起了？”思哲内心如同翻倒五味调料瓶。他以为告诉小叶蒋斌正在和其他女人交往，小叶就不会搭理蒋斌。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小叶和其他男人交往呢？自己还不是一直和莎莎在一起。想着就觉得特别沮丧。莎莎最近让他越发无奈。一直在逼婚的莎莎让他想逃避，他对于莎莎并没有结婚的想法和冲动。很多时候，莎莎的存在就像是他画里一块上错颜色的画，覆盖不了，刮不去。但是存在越久就越像是身体的肿瘤，已经妨碍正常生活。

“看吧。蒋斌条件也不错。看上去挺真诚。”

“唉。你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讨厌的感觉吧。他人真的挺好。对了。你和欧阳莎莎怎样了？昨天晚上看见她…”

“不怎样。”思哲似乎有些生气。是为什么生气自己也说不好。从蒋斌出现开始，只要小叶说蒋斌好的时候，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大学时候第一次听到小叶眉飞色舞地说起蒋斌，心中就难以平静，打听到那个男孩子的资料之后，自己就更加惶惶不安，那么优秀的男孩子，那么活泼开朗的性格，和一直隐忍的小叶是多么般配。也许自己可以给小叶一个平静的生活，但是蒋斌却能给小叶一个五彩斑斓的青春。大学时期，还要多亏莎莎散布的谣言，让年轻气盛的蒋斌像个大愣头苍蝇不断挑战小叶的忍耐性。终于蒋斌不断与小叶争执而自掘坟墓，断送了他的爱情。一直以为等小叶身边没有男人出现，而自己又能一如既往地陪伴，将来小叶定能懂他真心，两人一辈子在一起。万万没想到蒋斌居然又出现了，并且又赢得小叶的好感。一想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莎莎的问题还没有妥善解决方法，现在小叶又可能奔向他人怀抱，心急如焚，情绪有些无法控制。压抑着，低着头，狠狠地吸了几口奶茶。有些凉了。

“你说谁不怎样哦？你跟莎莎出问题了吗？”小叶觉得今天陈思哲有些奇怪。变得不像平常那么稳重。不过当他不平静的时候能找她她觉得非常开心。也许对于思哲而言，自己是特殊的存在。

“我们能有什么问题。还不就是那些问题。他家里催她结婚，她要来拜见我父母。怎么讲都是那个态度。真没想到他们一家人都是这个样子。”思哲确实被莎莎一家的事情搞得情绪很不好。可是他知道跟谁说都可以，唯独不能跟小叶说。小叶一直为此有些愧疚，虽然根本不是她的错，她却一直认为是自己导致他失去了自由，被迫和莎莎在一起。他心里一直在默念：冷静冷静！可是没有用。因为无论跟谁说多少遍都解决不了问题，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他捉摸不透小叶的心理。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莎莎？”小叶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却还是想要确定。想要从思哲口里说出来，听他亲自跟她说出来。

“我，没有喜欢过她！”思哲语气很肯定。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他确定这么多年对于莎莎除开迁就没有其他。他们之间更多是在履行承诺，而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莎莎对他也很好，但是除开感激就是厌恶。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久，除开感激她的付出，就只能厌恶她的没完没了付出和软磨硬泡。

“不喜欢就勇敢地拒绝吧。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我不信欧阳莎莎不能理解。你为自己考虑下吧。毕竟也快三十了。”小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希望听到思哲这样的回复，又害怕他说喜欢自己的话，那会让她不知所措，尤其是在蒋斌刚刚表示要追她的时候。这两个人的步调总是出奇的一致。

“好。我会为自己考虑的。你如果真和蒋斌在一起，我就更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感情。因为以后你都不用我保护了。是么？”思哲沮丧的望着身边的小叶，不自觉的抓住她有些凉的手。“是么？”

“思哲，别这样。我知道你为了我的名声做了很多牺牲，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去谈场恋爱，找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好好恋爱。我觉得自从大学，你就不是那个温柔而明媚的思哲。”小叶抽回手，看着思哲，她想说她需要他保护，一直都需要，就像她母亲离开时，只有他陪在她身边时一样，他是她黑夜里一盏指路灯。可是她不能再让思哲为难，不能让他总是在付出。

“你希望我去谈恋爱？”思哲看着小叶，心绞着痛。血液像是堵住无法送达心脏，吸了一大口气，却吞不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希望你快乐一些。我总觉得你特别压抑。你父母和睦，学习工作都好，你为什么总是不那么快乐？”

“因为我怕我表现得太快乐会让你难过，因为我知道你希望有个完整的家。我只想能陪着你，给你一点不那么孤单的生活。”思哲激动着说。看着小叶，才发现小叶已经红了眼眶。他做了什么？怎么会惹得她流泪？“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你不要伤心，是我的错。小叶。”

小叶没有回答，心中各种情绪翻腾。一直都懂思哲对她关怀照顾到无微不至，可是没有想到他为了不让她难过，竟然可以去压抑自己的情绪。思哲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是为了不让她察觉到有父母的幸福和快乐，避免她伤心。从她母亲离去，她父亲担负起父母的双重责任对她照顾周到，再加上思哲也如同亲人般关心陪伴她，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失什么。尽管偶尔会去羡慕有母亲的那种温馨，但是仅仅是一时的小情绪，每次思哲也会用其他事情分散她的注意。一直以为自己了解思哲对她的好，却远远没有想到他的付出如此深邃，而她刚才在说什么！这不是让思哲很难过吗？对自己刚才的愚蠢，小叶替思哲心痛。对自己这么呵护的人，为什么自己如此后知后觉。眼泪顺着鼻梁流下来，咸咸的。

思哲用拇指替小叶揩去眼泪，指肚子温暖的划过她的脸庞，低声温柔地说，“小叶，不管我说错什么，别哭了好么？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要这么难过，我都没见你这么伤心。我不该说你父母的事，对不起。我错了。”

小叶抽噎起来，听了思哲的话眼泪更是止不住。“我没有怪你，是我太蠢，我都不知道你一直为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思哲。我…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别说傻话。听话，不要哭了。等下林叔叔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到那时候我可就冤枉了。”思哲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叶。原来小说电视里那么流畅缠绵温柔的动作，现实生活里根本没法用。他摸了摸小叶的头，将分边的头发捋了捋，轻轻地把小叶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他多想就这么抱着她一直到永远。让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就是她的避风港。

小叶没有抵触，靠在思哲的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温暖的气息一点点包围她，她慢慢止住眼泪，抬头看着正在低头注视她的思哲。

思哲低头向她脸庞靠近，轻轻在她嘴唇上印上自己的嘴唇。小叶顿时脑子如被洪水冲垮的堤岸哄一下没有意识，只感觉嘴唇麻麻酥酥的，思哲的嘴唇虽然单薄却非常温暖，奶茶浓浓的甜香随着他的气息滑入唇齿之间。原来，吻是甜的，是香的。只轻轻一印，思哲抬起头看着呆呆的小叶，微笑着说，“答应我，让我保护你一辈子。我可以做你哥哥，做你男朋友，做你任何想要我做的人。”

小叶还沉浸在刚才浅浅的吻里，这，是她的初吻啊！！一定是与对的人亲吻才会有如此神奇美妙的感觉。

“你吻过莎莎吗？”小叶没来由突然一问。整个气氛都不好了。

“没有。我只牵过她的手。你是我第一个吻的女孩子。”思哲摊开双手给小叶看，“我都紧张出汗了。看你把我给吓的。”

“哼哼。欺负人还装老实人。”

“好好。我错了。走吧。眼睛不红了回家吧。”思哲牵上小叶的手回家。

一路上把小叶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暖着。她就是他手心里的宝，只因为这个女孩在一个夏天的下午像一阵清风一般吹进他的世界，只因为这个女孩那么孤单而坚韧地攥着拳头接受父母的离异，只因为这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他的心中，十五年来，只有她让他牵肠挂肚，只有她让他欲说还休，只有她让他永远放不开舍不下。

小叶没有拒绝，思哲温暖的手，贴心的关怀，一切都那么熟悉，而今天又这么不一样。好像这种关怀多了一份感情，这种呵护多了一种名义，也许是爱吧！

北风一直在吹，似乎不那么冷了。昏暗的灯光把路边的树木拉长身影，风吹过，树叶瑟瑟作响，已经枯萎的叶子被风吹下来，在空中华丽地旋转跳跃，最终落在树根边。两个拉长的身影并排走着，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