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主题:故事。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
我有幸出生在一个“文艺世家”,虽然,父亲,母亲都只有小学文凭,但是却真真实实做了文艺行当。那个行当很苦,他们的演出地点基本都是各个乡村,在村里某个空地搭个露天的舞台,用胶泥垒起土灶就生火做饭,晚上在村民家的空屋子里铺上草垫解开行李里的被褥就可以鼾声四起,此起彼伏。一大早,就会有人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是有人已经开始开嗓练功了。演出要有特定的妆容,特定的服装,那服装,冬天挡不了风,夏天隔不住热。没错,他们的行当,就是戏曲。那些演出者们一年四季,颠沛流离,几十口人男男女女,总会希望可以相互温暖,而,我也正是在这种温暖中,来到了人间。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从很小开始就登台了,当时我才九个月大(当然,我指的是他们休息换装的“后台”)。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耳濡目染,挨饿受冻,跟随戏曲的节拍打盹。当然我不喜欢我的爸妈不是因为这些。
而是他们冬天怕我跟着受冻会把我寄养在大伯家里,平心而论,我大伯和伯母溺爱我,那时天天吃糖,吃的我后来一到晚上就牙疼地哭。
他们的安排,让我没有受到什么苦,可是他们也没有给我应有的陪伴。我虽然小,但也会记仇,他们回来接我时,我就故意躲起来,抱我时,我就把脸转向别处。
哼,你们抛下我,我不喜欢你们。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
在我的童年时期,我跟父亲,母亲一起住在一个戏曲大院里,里边汇聚了河南地方戏的各个剧种演员。2000年左右,那是个电脑,网络都还没普及的年代。但是有孩子的地方永远不缺欢乐,特别是大院里。我们当时会玩玻璃球,跳格子,跳高,沙包等,反正只要凑在一起,怎么都能玩。八九岁的年纪,也开始萌生了正义感,经常聚在一起,吃着冰棍,对着过往的路人指指点点,臆测着哪个是我们的敌人,太过专注,冰棍经常淌到胸前的红领巾上。大院里玩腻了,我们也开疆拓土,把触角伸向了周边不远的垃圾山,经常开展名为“探险”的项目,还有的时候会在大孩子的领导下,去更远的水库,大孩子说要钓鱼,要学姜子牙直钩垂钓,愿者上钩。有天跟着一起去,天黑才回家,刚走进大院就感受到一股杀气,所有家长排成一排,各自向自家的孩子飞奔而来,不由分说,拖到家里,5秒钟以后,哀嚎响彻大院四面八方。
这个时候我总会幸灾乐祸,因为领我回去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年迈的姥姥。他们,忙着演出,哪里会有时间管我。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
中学我就开始住校了,住宿的生活很新鲜,从那个时候开始,跟我朝夕相处的,就变成了我亲爱的同学们。还没有背负高考压力,那是段疯狂的时光,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群刚刚长开的少男少女,怀揣着对未来的梦想和青春期的荷尔蒙,在属于自己的年纪里撒野,狂欢。还记得那个时候流行《坏蛋是怎样炼成的》,那种大部头的小说都是撕成一沓一沓轮番。传阅我们的学校是每两周休息一次,不放假的周末,就成了家长们来学校看望孩子的时间。当然,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同学也是罕有人来看望的。我家离学校不远,但我的周末基本也都是跟同学打球。因为我在学校成绩尚可,也不怎么捣乱,所以也没被老师点名叫过家长。巧合的是,每次考完试不久,我爸总能抽出时间来到学校走一走。记得有次退步了几名,我爸也如往常一般按时出现了,他总是大步流星,走路带风一般。
“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额,还行吧,退步了几名。"我因为心虚,说这句话时没敢抬头。
本来会以为迎来一场狂风暴雨,没想到意外地安静。等我抬起头来,他已经转身走远了,依旧大步流星,依旧走路带风。只留下我在风中啜泣。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
因为从小也没有去大城市见过什么世面,在高考志愿选择时总喜欢远离家乡,像是被禁锢久了的鸟儿,更加渴望天空。于是,大学开始,回家时间固定为暑假寒假两次。人都说大学就是半个社会,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和事简直如影视剧里那样匪夷所思却理所当然的上演,堪称“一出好戏”。在那个大舞台里,聚光灯光影交错,瞬息万变,没有压轴的主角,只有不断变换角度灯光,每个人都会上台,但没有人会驻足。出身小城却心比天高的我乍一登台,还没有走到聚光灯下,就因为太在意别人的光环,太在意观众的目光而动作变形以至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我告诉爸妈,可是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也是啊,大学对于他们是根本没有涉足过的存在。有件事比较有意思,就是自从我上了大学,我的爸爸每次都会在我回家时,亲自给我下厨,烧他最拿手的酸辣汤,我妈也会提前很久给我做凉拌莲藕。用我爸的话调侃,就是趁我在家赶快“巴结”一下我,巴结我干啥,真是的。说实话,我总感觉他们那样对我,我很不舒服,就好像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一个客人,就算我懒惰,宅在家不出门,假期里无所事事,他们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吼我,他们不会再用命令的口吻跟我沟通。
可是,我不舒服,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
大学毕业后,我从东北辗转到深圳,上海,湖北,江西。工作也换了好几份,有段时间我其实真的很迷茫。在上海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神游,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偌大魔都的一句孤魂野鬼,仿佛风一吹就会飘到另外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我就开始思考人生,思考过去,思考未来,一天会蹦出来800个想法,我却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又或者全都是真正的,可我就是得做一个选择出来。我妈总会打视频过来嘘寒问暖,我总告诉她不用担心,我这过得很好,没事。我不敢跟我爸打电话,因为,他总是以“我跟你说”开头,以“你好好想想”结尾,中间的内容则始终包括:你做的是“正经”工作吗,要不就回来,以你的学历,我们找份“正经”工作吧?他们口中的所谓“正经”工作,理所当然,就是公务员。
后来我回家,他们依然劝我回去,拿出身边的各种案例来说服我。我妈还说,我爸之前肾结石做了小手术,因为我离的远也就没告诉我。
其实,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他们怕我跑远,就好像我小的时候怕她们跑远那样。
这么多年了,我从一个娃娃,长成了一个青年,可是,我跟爸妈的距离,没有变近,反而越来越远。
我不喜欢我的爸妈,我可能不会按照他们的设想去过我的一生;
我爱他们,虽然我爸每天早晨都因为练功把我从梦里吵醒;虽然我妈在我带她看电影的时候几乎全程都在睡觉。
我爱他们,永远是他们眼里的娃。
漂泊在外,临近中秋。
思乡心切,想念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