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人呐,二大奶奶磕破了头了,快叫大夫啊!”
嗯?谁啊……
一片黑暗之中,一个意识忽然苏醒,听到周遭的响动不禁心想着。这是哪里?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这些声音这么清晰?离我很近吗?她无聊又无助的想。
“还叫什么大夫啊,叫仵作来收尸吧,这二大奶奶都没气儿了!”随后一阵妇人的惊呼声传来。
林枢只觉得后脑一片疼痛直通脑仁,似乎还湿漉漉的,想扭扭头都不得动弹。林枢只能试着睁开眼,谁知入眼便是一片殷红之色,看起来是一顶帐子?
不知是谁发现了林枢睁开了眼,惊叫了起来:“呀!二大奶奶诈尸……”话音还没落下来,不知谁抢上前来,一巴掌将那人打在林枢的腿上叱骂:“刁奴大胆,大喜的日子里浑说什么?还不快滚出去叫郎中来。”那挨了打的人似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身边似乎有人坐了下来,一双温热的手拉住了她,低声关切的问道:“二大奶奶觉着怎么样了?”林枢抬眼去看的时候,竟见到一个梳着古代发髻的妇人面容和善的低头看她,倒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躲,倒扯到了脑后的疮口,虽然这回不疼了,但是触感十分奇怪。
见林枢被吓到,那妇人立刻笑眯眯的回话说道:“二大奶奶不记得我了?我是衍哥儿的奶妈子,姓崔的。”林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头还没点利索,只见一些莺莺燕燕簇拥着以为穿金戴银的妇人进了门,口里念叨着:“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都是你们这些人没有看顾好奶奶,叫郎中了没有?”立刻有人回道:“已经去请了。”她这才放下心来,林枢躺着,看着这位夫人走到她身边只略看了看,面色虽然和善,但神情漠然,只是吩咐了句:“好生歇着。”便回过头去坐着了。
林枢只见一个打扮娇俏的姑娘侍奉左右,奉羹把盏,周到有加,还时不时拿眼睛瞥林枢,林枢瞧着她远,看不清神情,只是没脑子的躺在那。
没一会跑进来个小丫头子对着那妇人行礼说道:“四太太差人来问了,说不知怎么样。”那妇人点了点头回道:“去回,无甚大事,教他们好好的看着席面,教你海大奶奶关照王公亲眷,不得怠慢。”那小丫头子得了令便急匆匆的跑回去了。
林枢心中盘算着,这是什么鬼?这么大家大户的,看着方才来的这位夫人穿戴不俗,气派不凡,但似乎对自己并不上心的样子,看来自己并不受重视?只是方才那位乳母似乎对自己还挺好的,只是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什么?林枢只觉得一动脑子头就疼,只能暂时当当傻子,瞧瞧这一屋子的人。
没一会大夫到了,这位大夫在林枢眼里就像是枯瘦竹竿子上粘了三撮胡须一样,颤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摆飘舞,那枯竹竿子颤颤巍巍的到那妇人面前行了一礼,才颤颤巍巍的飘来林枢面前诊脉,这摸了一会,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用尖锐的声音说道:“老朽愚昧,企望瞧瞧二大奶奶的伤口。”听闻这话,崔妈妈立刻坐起来扶着林枢翻了身,那贵妇人也凑上来瞧,竟也吓的“哎哟”一声跌回座椅上,那身旁服侍的姑娘连忙安慰。
谁料那大夫也见了林枢的伤,竟惊得反复看她的伤势和林枢提溜转的眼睛,抖得更厉害了,半晌只得颤颤巍巍的回话:“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老老老,老朽先去开开开开开些,疗愈外伤伤的伤药……”说罢飞也似的跑掉了。林枢还纳罕这位大夫刚才说话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结巴起来了。那贵妇人原本站了起来,似是有事想问,谁知那大夫一刻也未曾停留的跑出门去了。
林枢看所有人个个面如菜色,而且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觉得自己的伤势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挣扎的挣扎的坐起来还想伸手去摸,谁知被崔妈妈一手拦了下来。崔妈妈把林枢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说道:“奶奶,奶奶且歇着,等郎中开了药来,包扎好了就好了。”林枢才懵懂的点了点头。
过了后包扎的时候,拆下了她头上的古代首饰,林枢正在端详她头拆下来的发饰,似乎都是点翠的物件儿,特别精致,却听崔妈妈斥道:“什么糊涂东西?包个伤口都不会,还要我老婆子教你吗?”说罢自己拿起纱布来给林枢包扎。可操作了一会,崔妈妈也为难的念叨:“这奶奶的头发这么多,这也围不住伤口啊……”林枢把玩着手里的步摇随口说道:“那剪了呗。”
这话一出,似乎满屋子都寂静下来了,林枢也纳闷的回头去看,竟见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瞧着她,崔妈妈低声提醒道:“奶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能损伤呢。”林枢摆弄着步摇上的坠子噘着嘴说道:“反正我都已经撞伤成这样了,还怕剪头发?再说又不是不能再长出来。”崔妈妈听闻这话,只敢悄摸摸的看向那位贵妇人,全屋子的人只见那贵妇人走过来瞧了瞧,说道:“剪了伤患处的头发就好,这丫头说的不无道理,拿剪子来,我来剪。”听闻话,那姑娘立刻找了剪刀来递到贵妇人的手中,
林枢听闻这话,这才回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位贵妇人,她眉眼和顺,颇有福相,头簪七宝彩凤琉璃簪,身着百蝶穿花苏绣香雪纱衫子,下着殷红缂丝绣百花长裙,虽然灿灿烂烂的,但却素雅干净,让人百看不厌。那贵妇人似乎发现了林枢在看着自己,便问道:“你这丫头,是你自己提出来剪头发的,这样看着我是想要反悔吗?”谁想林枢却摇摇头轻声说道:“只是觉得你好看。”一屋子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崔妈妈也上来说道:“奶奶怎能如此无礼,对着太太直呼你呢。”林枢这才意识到这位这位贵妇人却是那位衍哥儿的母亲,周遭都道是姓邵,要叫太太的,林枢这连忙站起来赔礼道歉,却被太太让着坐下,这才好好的坐下的。
忽然林枢面前被摆了一面镜子,林枢顺着手看去,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妈妈满面笑容的对太太说:“眼看着这二大奶奶是越来越懂事了,果真的成了亲就不一样了。”林枢这才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如自己印象里的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似的,只是化了妆更加精致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的缘故,自己的肤色有些黯淡似的。没一会,从方才那妈妈的手中接过来了两三缕头发放在桌上,打趣的说道:“人家夫妻揭发都是剪一撮鬓发,瞧瞧我们家,这夫妻得多恩爱啊。”说罢满屋子哄笑起来。林枢的眼睛刚好瞧见那位姑娘也在掩着嘴娇笑,见林枢在看自己,立刻隐了笑把头撇过去,时不时还是会拿眼睛瞧她。
包扎好了伤口,这邵夫人左看右看,确认了没什么差池,才说道:“吩咐衍哥儿,尽快回新房行完礼,就去书房歇息。奶奶如今伤了,我做主了,不能行房。”转头又对林枢说道:“你莫多心,我也是为着你好。”林枢立马乖巧的点头回:“太太思虑周全,替我说了不好启齿之事,我感谢 太太还来不及,还怎么多心。”康邵氏多看了一眼林枢,也释然的笑了笑。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说道:“二哥儿来了。”林枢只觉得门外稀稀拉拉站了一队队的人,一个身穿红袍、身材挺拔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只一转头,便瞧见了林枢钗环褪尽坐在妆台边上,林枢也瞧见了他。只见他眉弯如剑,双目似鹰,面如昆冈之玉,唇如樱桃九熟,翩然如梨花独立春风之中,刚正好似劲松盘踞岩石。懵一见这样俊秀的男子,林枢心中倒没有多少波澜,只是站了起来礼了一礼,没多亲善的样子。康衍倒是先来跟康邵氏行了礼:“儿子给母亲请安,媳妇胡闹,劳母亲亲自看望,实在是不孝。”
这人一进门就向母亲请媳妇的罪责,屋里人的脸色顿时就都不好看了,倒是林枢只是皱了皱眉头,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崔妈妈,崔妈妈立刻走上前说道:“女儿家羞臊想家是常有的事,哥儿不要说得那么严重,瞧把新奶奶都吓到了。”
羞臊?想家?难道自己之前是因为闹着要离开才受伤的?只是这么几个念头,就让想的林枢眼前发黑,腿一软,扶着额头坐在了凳子上,倒是真的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那康衍见她如此,母亲也递来责怪的神情,只好闭口不言。
新婚之夜新娘子闹着要跑路,还在新房受了伤、见了血,这是何等不吉利的事,这位崔妈妈还这样向着自己,婆婆也没说一句重话,这也是宽厚之家了。只是这位康家二哥,看起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只怕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林枢一直思虑着这件事闭口不言,康衍只觉得她是内疚了,才不再说话。见二人都不言语了,那康邵氏才说道:“交杯合卺,该行的礼数也尽早行了,都累了一天了,新媳妇头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就是。”林枢从手指缝里瞧着康衍对着康邵氏行了礼答了是,才在崔妈妈的搀扶下站起来。
林枢与康衍来到案前,案上瓜果俱全,两个杯子绑着红线连在一起。喜婆斟满喜酒,口中说着吉祥话邀两人执杯相对。林枢望着康衍面如美玉,康衍看着林枢殷红素净,互相对杯,一饮而尽。
「合卺交盏,百年之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放下杯子,林枢和康衍在婆子的簇拥下坐到新床上,任由婆子丫鬟捧着果子撒在婚床上,唱和着百年好合、早上生贵子之语。唯独身处嘈杂的林枢和康衍二人神情漠然,康衍好奇偏了偏林枢,却见她神色木然,丝毫没有娇羞欣喜之态。
「喜果甘美,撒帐吉祥。结发永为好,至死不相忘。」
婆子们剪了康衍的鬓发,又剪了林枢的鬓发,合在一起,用红绳缠了放入金丝楠木雕花清漆的妆盒里,放置在了枕下。
「鬓发相结交,恩爱两不疑。枕帏看未足,著意画双蛾。」
礼仪既毕,康邵氏也心满意足的带了众婆子离去。康衍见人退去,方才冷冷的开口:“如今倒是讨上母亲的欢心了,只是你称心遂愿了,为何还要闹着回家,还摆出这张苦脸?”林枢低低的回答:“今日大礼,不敢逾越。”康衍饶有兴趣的偏向她笑道:“你居然懂礼了?真是旷古奇闻。也罢,既然事成,我自会好好待你,只要你肯安分守己,过两日,等你身子好些,表妹也可入府了。”
林枢一愣:“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