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09

                                                    

                                                     《  初恋 》


后来的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作了不一样的决定,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我又是究竟走错了哪一步,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呢?是我走错了哪一步,才错过了我曾期待的所有。

假如一切还可以重来的话,我们会不会变得不一样,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衣柜里的毕业照》

2020年10月1日,那天我哥哥结婚,我从上海坐飞机回去参加他的婚礼。高中毕业以后,我很少回家乡。记得当时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像无数期待自由的少年一样,恨不得把志愿填得越远越好,永永远远待了十几年腻烦的地方。自那以后,直到现在,已经整整8年了,8年的岁月改变了我们的轮廓和面貌。

母亲在对房间进行大扫除,她说那些陈年老旧的东西,平时本来也不怎么舍得扔掉,趁这次机会,一定得扔得干干净净。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倾倒在地上,再从中挑选出需要留下的。那陈年腐朽的味道藏在织物的丝线之间,发出刺鼻的味道。我和母亲一件一件地挑选着,这其中不乏有很多我和哥哥小时候的衣服,母亲一边挑拣,一边回忆着每件衣服的故事。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那条裤子又是谁送的,这条裙子又是我几岁的时候穿的。我告诉她,妈妈,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那些衣服了。她热泪盈眶地点点说,知道,知道。我母亲是个感性的人,喜欢怀恋过去,并常常独自热泪盈眶感叹时光过得太快。她常常说,你看啊,这时间啊,就跟白驹过隙般,一转眼就过了,我们一家人能够遇到一起,真是缘分。这是她老生常谈的话语。我知道,在我之前,我其实还有一个姐姐,也就是哥哥的妹妹。母亲说,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格外严格,所以母亲最终把那个孩子打掉了。每说起这些,她总要流下悔恨的眼泪。后来有了我,那时的计划生育仍然严得很,我依旧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生。不过母亲却再怎么也不肯再打掉我了,检查的人来了,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东躲西藏。去山里,去田里,临近生产,她一直躲在我大姨家。最后我是在大姨家的柴屋里生下来的。后来等我长大一些,大姨对我说,我那个时候是没日没夜地哭,于是她背着我,从这座山头翻向那座山头,从山脚走到山上。生怕被检查的人逮住了。一直到我高考之前,我的户口都是挂在远亲伯父名下的,因为他膝下无子,所以我的户口可以挂在他名下。

户口的事,我一直都知道,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我常常想起素未谋面的姐姐,她还未曾见过这世界,我常常想象,我要是有一个姐姐,我们一定会换着衣服穿,我一定会把心里的小秘密告诉她,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做好多事情的。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是占了姐姐的位置,如果那时候要了姐姐,肯定不会有我。原本是姐姐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看这美好的世界。

那我呢?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呢?又是为了遇见谁呢?又有怎样的待完成的使命呢?

“哟,这照片掉出来了”母亲从旧衣服中检出一张照片,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这像是你初中时候的照片”她把照片递给我,然后继续整理衣物。

“妈妈”我说“这是高中,这是我高中的毕业照”

“哦,对了对了,是高中,不过那时候,你初中和高中的变化可不怎么大。个子也是小小的”

那是我高中的照片,我一眼就知道了,因为我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人群正中间的少年了,那个穿着衬衣的明媚的少年。我看着那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也热泪盈眶了。



                                                     《傻子》


2012年,16岁,我如愿考上了理想的高中。

我却并不怎么为此感到高兴,对于我来说,读书就是读书,没有好学校差学校之分,总之都要写作业背书,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难了。于是我就这样,怀着沉重的心情入了学。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当然是百无聊赖的自我介绍,鬼都知道谁都不可能凭借一个短暂的自我介绍就认识所有人。况且我是那么害怕上台发言。这样百无聊赖的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放学之前。同学们都断断续续离开了。我也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我前排的女生说她手机不见了,几个学生围在他身边,帮她找手机。其中两个拦下我说,说得他们找到了手机我才能离开。我说我没拿她的手机,她们只是说,让我等等,我扫视了教室一圈,除了他们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学生了。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清者自清,我反正就是没拿手机,留下来我也不怕。

大概过了15分钟,她们依旧还在找手机,可是我想回宿舍了。我告诉她们,我没拿那手机,并且我要回宿舍了。

“喂,走啦!”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男生的声音出现在我耳际,接着是他出现在我面前。

“还不走?”他说

然后,所有的然后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跟在他身后和他走出了教室。我们一起走下阶梯,走过门廊,从花园中间穿过去,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

一路上,斑斑驳驳的路灯光像暗淡的星光点点,他就那么不管不顾好像完全忘记后面还有我的存在似的。我紧跟在他后面,唯恐眼前这背景不是真实存在似的。

直到我们走在大路上,他才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喂”他说“你怕不是傻子吧?”

“当然不是”我说

“那为什么别人叫你留下你就要留下?”他反问道,那语气听起来简直是像非同寻比的拷问。

“我,我都说了嘛,我没拿手机,我当然不怕她们”

“傻子”他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我宿舍楼下之前的那段路我都在回忆刚刚那场自我介绍。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喏,宿舍到了”他说“看你这么傻,宿舍在哪间总是记得的吧?”



                                                               

                                                                《他的名字》

接下来的一周,我总是在寻思着机会靠近他的座位,我想翻开他书的首页,看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然而没到这之前,我傻子的名号早已在班级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我傻了,但凡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仅仅是刚刚站起来,都还没开始说话,大家就开始笑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被莫名其妙地粘贴在我身上。

隔了一日,那找手机的女同学也向我解释,她把那手机握在手心里在我面前晃了晃,说找到了。

一日中午放学,我特意留在教室等大家都去吃饭,这时间,教室准没有一个人的。我这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翻开那书了,我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我心里是这样盘算的,并且又万无一失的把握。事态似乎也在向我计划的样子稳步发展,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座位上,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

我翻开摆在桌面上的,语文课本。

“李羽宜”我念了一遍,我想,这简直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而且拗口。

“哦,李羽宜对吧”

“对呀”我说,我回过头,他正好站在我身后,我完全被吓了一跳。“你是鬼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哈!不知道谁是鬼,在这里偷偷摸摸翻人书本。”

“我.......”

“不用解释”他说“总之,人这么傻,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书扔到地上,扔完又后悔了,那可不是我的书,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来,合上,放在它原本的位置。

“那,现在书也扔了,名字总该记住了吧?”他带着浅浅的,幸灾乐祸的笑意说道。




                                                         《鬼》

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绩考得一塌糊涂,就差没在倒数。我把成绩单拿回家去,母亲失望地看着那张成绩单,并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其展现在脸上,可是她不知道,她是那么敏感,任何一点儿情绪在她脸上也装不住的。那天晚上,我感觉愧疚极了,那是我头一次失眠,且开始思考成绩的意义,我再不去书亭里看闲书。

晚自习后,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等到寝室睡觉的音乐响起,教学楼片区的灯全部熄灭,我才离开教室。我已经掌握其规律了,寝室音乐响起的时候,教学楼的灯一定回定熄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最后一个离开的不再剩我一个人了,还有李羽宜。他的座位在我前排,他从来不回头看,从来不跟我讲话,他把头埋在书堆里,直到教学楼的灯光全部熄灭。他才缓缓起身,走到我座位边上。

“走不走”他说

“不走”我说“你先走”

他爽朗地笑起来,仿佛我的话很好笑似的,仿佛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

“真的?”他说“那我走咯?”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走向门口,全然不管还在黑漆中的我,也完全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不过”他说“我听说,盖教学楼之前,这片地可是一片荒凉的墓地,孤魂野鬼遍地都是。至于听到野鬼哀嚎那更是常有的事儿”

“我才不信”我说,然而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这几个字几乎是颤抖着从我牙齿间蹦出来的。

他还没等我在一片黑夜中摸索到走廊,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我怎么叫他的名字也不见人。我一边骂他狠心,没有绅士分度,一边快步下楼梯。

就在我快看见光明的时候,就在我已经到二楼的时候,他突然从柱子背后跳出来,看到我吓坏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虽然是受过惊吓,然而我却安心了,终于不再用一个人走过这墓地了。

“喂”他说“我刚刚听见有人在骂我”

“没有”我说“我在骂鬼”

“是吗?鬼也分绅士的?”

“分的”我说“绅士的鬼可不出来吓人”

他笑得更大声了,仿佛我的话很好笑,然而这却惹怒了我。

“好笑的?”

“好笑”他毫不掩饰地说“这般好笑的话,只有傻子才能说出来”

“神经病”我说

我记得,通往寝室的路很长很长,梯子很陡,然而我们却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的就到宿舍门口了。

“再见!傻子”他朝我挥挥手,然后朝男生宿舍跑去,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黑幕之中了。




妈妈见我拿着照片发呆,用指关节敲打我的头部,敲得我直喊疼。

“妈妈”我说“你干什么,你都把我敲笨了”

“发什么呆”她说“赶紧把屋子收拾干净,明天咱们就得把你哥哥的婚房装饰好。这里里外外啊,可有得忙”

“那是自然”我说“不过,总是能很快做完的”

她欣慰地朝我笑笑,然后弯腰把地上的旧衣服全部装在尼龙口袋里。

“你哥哥的婚事完结后呀,我这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她语重心长地说“接下来就是你了,等到你也结婚了,我这辈子的任务也算是圆满了”

“我还早呢,妈妈。我还想多玩两年”

“不小啦”她说

“妈妈”我说“这个人要结婚了”

“谁呀”

我把照片递给他,把那少年指给他看。“就是他”

“长得倒干净”她说

“还行吧”

“你同学都结婚了,你自己的事情也要考虑起来了。”

老生常谈...............

我从旧书柜里翻出来了旧笔记本,笔记本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一点儿也不模糊,其中一个是我的日记本。那个时候我喜欢记日记,没办法说出口的心事,我全部都记在日记本里。

其中一个日子本的首页是几行显眼的大字。


李俊基喜欢的女孩子是非常温柔,善良的,并且笑起来非常可爱。

字迹的旁边,我整整齐齐地贴着李俊基的头贴画。《我的女孩》里面的李俊基扮演的角色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我对喜欢的人的模板样子。因此,他喜欢的女孩子的样子,成了我想成为的样子。我把这个标准记录在最最重要的笔记本上,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并为此默默努力着。




                                                  《笔记本》

记得那是非常炎热的夏季,教室里只有毫无作用的呼呼作响的风扇在摇头晃脑地转动着。每上完一堂课都像刚打完战一样,满头大汗。这时候要是有穿堂从两边的窗户吹过的话,那简直是太美好了。大家最喜欢的是,在晚饭过后,晚自习开始之前,三三两两聚集在走廊上,那悠闲又热闹的样子,是青春的样子。

我最最讨厌的是体育课,那个时候我正值长身体的年龄(额,坦白说就是微胖),我跑步总是最后一个垫底,跳远也总是不合格,而且我每次还没准备跳,围观的同学便先开始笑起来,搞得我十分尴尬。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四,下午第二堂课是体育课,我照常经历了一番身心折磨,顶着汗淋淋的头发去食堂吃了饭,那简直和蒸桑拿没什么区别。那天是吃的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砂锅米线,我和室友一人一份,她的食量大得惊人,跑步也飞快,做起运动来体姿优美。这简直太不公平了,她吃那么多,却那么瘦。

原本,这不过是无数个我身心同时饱受折磨的一天之一,是我厌倦的每周一次的体育课之一。

然而总人会让原本平凡的一天变得不同寻常......

当我面红耳赤回到教室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显得不太对,每个月都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引人发笑的东西似的。

我没有理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没发现你少了点什么吗?”李羽宜走到我身边,邪笑着对我说。

“没有哎”我说

“不要着急嘛,仔细找找”他说

“少装神糊鬼”我说“我没少什么东西”

在此期间,我赶紧把手伸进课桌里检查了下前两天放进去的姨妈巾,还好,还在。我想他总不至于那般猥琐,偷我姨妈巾吧?

“给你一点提示好了”他说“比如,书什么的?再比如,笔记本什么的。”

我又找了找,依然确定什么也没少。

“喏,那这个是不是你的呢?”他从背后掏出一本笔记本,放在我眼前摇晃,那得意的样子显然是在宣告某种意义上的胜利。

然而,那正是我的日记本!

我想把笔记本抢过来,却扑了个空,显然他早做好准备。

无论我怎么恳求他,让他把笔记本还给我,他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给我,我从教室里面追到教室外面,从楼上跑到楼下,他就是不肯给我。最后我们两个都累得气喘吁吁,他站在讲台上,我站在讲台下,他看着我,我瞪着他,我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最后,他缓缓打开笔记本,站在讲台上,学着老师讲课的样子朗读起我里面的内容来。

“李俊基喜欢的女孩子.............”

“你不要念啦”我吼道,我简直羞红了脸。

“......是非常温柔”

“你,你给我住口”我说。

“善良的”

“你太过分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关键是要笑起来非常可爱”当他念完这句话,全班默契地哄堂大笑。

只有我一个人在生气,全世界都在大笑,只有我一个人在生气。

我也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我跑到他课桌旁边,把他的书全部掀在地上,那声音稀里哗啦,仿佛堤坝被冲断般,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散落在地上的书和笔,就在我脚底下。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朝我走过来,我甚至已经做好他对我发火的准备了,等他发火我再道歉也不迟。

直到他走到面前,他看着我,弯腰捡起一本书,递给我。

“还扔吗?”

他没有对我发火,我刚刚收敛好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我又想起他捉弄的样子,大声当众朗读我笔记本内容的事情,那简直太叫人生气了。

我把那书狠狠扔在地上,他再次弯腰捡起一本递给我,我再次把那书扔到地上。

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我有多少次从他手中接过书再扔到地上,他又有多少次捡起书递到我手里。

总之,当他最后一次把递给我,最后一次问我还扔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他笑了,那笑从此深深刻刻印在了我的心里。

“那,还现在生气吗?”他问我

我依然茫然地摇摇头,他把笔记本还给我,放在我手里,然后把书一本一本从地上捡起来。

那天晚自习,我比往常走得早,我站在后门,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他正在重新分类书籍。




                                                           《公交车》

那周五,下午刚刚放学我就开始收拾书包,我心里在生着他的气,我只想赶紧回到家里躲起来。

我回了一趟宿舍,把脏衣服收好,去校门口的公交站等公交车。

天空中漂浮着几多浅橘色的云朵,偶尔有大车从身边经过,公交车却迟迟不来。却等来了李羽宜,他也朝公交站这边走过来,看见我,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太巧了”他说

“完全不巧”我说“我们才不是坐一路车”

“等车来了不就知道了?”他说。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公交车终于颤颤巍巍地前来。

我白了他一眼,以示意我们根本不是一路车。然而他跟我上了车,我们是一路车的,他说,你看吧,我就说巧吧。

我记得,那天的公交车,开得很慢,慢到到我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笼罩上了薄薄的暮色。他从车窗李探出脑袋来大声喊

“喂,傻子,路上小心点。小心别把人家车给撞了”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你赔不起”他又说

随后,公交车开走了,我回过头看的时候,路上只有车轮驶过的灰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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