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希望”他缓缓开口“等行刑结束，给我十分钟与她独处的时间。”
“当然”郑亦申点点头，没有追问原因。
“那么，开始吧。”
房间已被刚子布置妥当，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没有让一丝光线溜进来，窗外已是万物苏醒的黎明，而房间则被隔绝于世外，沉浸在昏暗的幽冥中。地上，扛来的编织袋已经打开，里面被褥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以及被褥中包裹的那个人——黄雅文，此刻她正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双手乖巧的放在身子两侧，似乎正在沉睡。但仔细看时，她的一双眸子却瞪得浑圆，眼珠正惊恐的四处乱转。
桌子被强行搬到了床边，那是个又大又笨重的老式木桌。上面放着雷言的皮箱，箱子打开，崭新的各式刀具逐一陈列在桌面的塑料布上，微微闪着寒光。几个装有液体的棕色药瓶被摆在后面，散发出不详的气息，旁边则是团成一团还未拆封的注射线。一个足有20升容量的大塑料桶搁置在床下，刷得干干净净。旁边的茶几上，放置着一个插排，远远的从屋子的另一端引电过来。茶几下方有一台方形设备，粗笨的接头插在插排上，设备正面几个数字在不断跳动，一根引线从设备上拉出，连着它的是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术刀。
雷言一声不吭的换好衣服，淡蓝色的手术服裹在他身上，活像一位穿着肥袍的瘦削屠夫。他拿起橡胶手套，有节奏的的抖开，套在手上，细细的活动着指关节保证贴合性。在他检查着装的时候，郑亦申则不知从哪拎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接通电源，一小段‘滋滋’的杂音过后，钢琴清脆的音符从喇叭中飘出。
雷言怔了一下，赞许般点点头“哥德堡变奏。”音调依旧十分平淡，“古尔德81年重录版。”
郑亦申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麻利的穿上手术服。“比起巴赫的羽管键琴，我更喜欢贝多芬激昂的交响乐。”他略带遗憾地说，“但是在这里，充满理性的变奏曲似乎比较适合你发挥。”
“今天会是美妙的一天。”雷言戴上口罩，在手术帽与口罩夹缝中的双眼死死盯着黄雅文。
“当然会的。”郑亦申微笑着说，“这即是仪式的重要性。”
随后他朝刚子点了点头，后者心领神会打开台灯——灯罩已经被拆掉，换上了大瓦数的灯泡。瞬间狭小的房间被照得通亮。
黄雅文一动不动的躺在单人床上，她很渴，干裂的嗓子里似乎有一根毛发在撩拨，但是没有力气咳出来。除了费力的呼吸，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情。耳边轰隆隆的响起两个男人的对话，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琴声，一阵阵如海浪般冲击着她的神经。眼前的事物朦朦胧胧的很不真切，但是她还是努力瞪大眼睛去看，却认不出自己在那里，模糊中，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凑到她面前，冷漠的盯着她，然后冰凉的手套翻开她的眼皮。
“意识恢复了一些。”雷言一边检查着黄雅文的瞳孔一边自言自语道，“神经还处在麻痹状态，你给的河豚毒素很有效。”
“毕竟是特殊渠道得来的。”郑亦申一边仔细的配药一边说，“还好货来的及时，不然我们只能像对待陈娟一样对待她了。”
雷言哼了一声“那也未尝不可。”说着他拿起吊瓶，将线捋顺，压下针头慢慢推进黄雅文的手臂。血液一下涌进细管，但随着药瓶被挂在高处的衣架上，终于还是乖乖的被药水挤回静脉。雷言平视着药水囊，仔细的调好滴药速度。“生理盐水。”他淡淡的对黄雅文说“手术中会流很多血，可以帮助你在一段时间内维持体内电解质平衡。”
随后，他拿起两根小针筒，依次将里面的液体推进黄雅文的体内。“强心剂，增强心肌收缩力降低耗氧量，收缩血管防止大出血。”他顿了顿“当然，主要目的是防止你在手术中猝死。”
随后他又接过郑亦申递来的一根造型奇特的针管，放在手掌上审视着，眼里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光芒“肾上腺素。”他说，似乎在竭力压抑因为兴奋而过快的语速“药剂中的厄俄斯，她会帮助你一直保持清醒不至于痛晕过去，不然我会感到很无趣的。”
黄雅文听不懂雷言在说什么，但等那一小管药水注入到体内。她身体瞬间僵直了一下，似乎有一柄看不见的大锤重重敲在胸口，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身体如缺氧般难受，她努力微张开嘴想吸取更多的氧气，不然心脏好像随时都会爆炸。在这时，雷言顺手将一个中空的筒状物粗暴的塞进她的嘴里，将她的颌骨撑开。
“口腔固定器。”雷言眯起眼，“防止你咬舌。”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刻板与麻木，双眼因为兴奋而充满血丝，口罩下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似乎有什么恶灵附在了他身上，让他变得无比狂热，连身后流淌的音符都开始扭曲。
和着音乐的节拍，雷言捏起酒精棉开始擦拭黄雅文裸露的腹部，一阵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微微压下了因为药物引起的燥热。但她丝毫没有感觉宽慰，她知道后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没有希望，没有幻想，残酷的现实如镣铐般锁死了黄雅文的思想。她并不笨，甚至还有着比别人多一些的小聪明——靠着这些小聪明她肆意索取，但也是这些小聪明让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现在她只求可以在这场凌虐的风暴来临前干脆的死掉。
身边的雷言拿起了手术刀，刀柄引线连接的方盒子发出了蝉鸣般的吱吱声，她看到雷言慢慢走近，俯下身来。
“完了，”她想，“一切都完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