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时候的事啊张叔?”陈明澈蹲在张老汉家门口的石阶上,嘴里还叼着一枝不知从哪处扯下来的柳枝。
张老汉蹲在陈明澈身边“昨天晚上...啊不,是前天晚上!前天晚上具体啥时候叔实在是不知道了,等天亮之后叔和你婶再去看的时候,鸡早被吸干了血丢在地上了,澈子您看,那边就是我家的鸡窝。”
陈明澈往院子的西南角看了一眼,鸡窝是用石头垒好的,上面铺了层家里自己织的网。
他嗯了一声,将嘴里的柳枝捏成了柳笛,示意张老汉继续往下说。
张老汉面如土色,手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旱烟叶,用不知哪来的破纸卷了卷,递给陈明澈,陈明澈摆了摆手,推了几次,张老汉才将烟卷放入自己嘴中。
“澈子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黄大仙多,家养的鸡总会有一两个孝敬给大仙。前天晚上,那半夜的时候,你婶突然推我,说狗叫的吓人。叔家的狗养了四五年,为的就是看门,平时不乱叫,这突然叫的跟家里进贼一样,之前从来都没有过。叔连忙下炕找放在屋里的铁锹,等出去一看,院子里啥也没有,大黄狗直冲着鸡窝叫,我过去一瞅,家里养的十四只母鸡,全死了。”
陈明澈哈哈一笑“张叔,我记得你家大黄。”他将视线转向张老汉所说的狗窝,那狗窝前面还放着个装了一半水的狗盆,但是锁链锁着狗的那头,确是空空如也。
张老汉继续说:“前天是阴天,当时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清,等早上我和你婶一看,那十四只鸡都堆在一处,血都流干了!”
陈明澈嘴里叼着柳笛,吹着不成调子的哨音,走到鸡窝旁说:“叔,你动过鸡吗?”
陈老汉也跟着走了过来“晚上黑灯瞎火的,我没敢碰。天一亮我就和你婶去鸡窝里看,那些鸡的脖子哟,都有个细小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大仙咬的,我把鸡拿起来轻飘飘的,仔细一瞅,鸡的血都被吸干了!”
“吸血?”陈明澈往鸡窝里探头看“真是稀奇,黄鼠狼不吃肉改吸血了?”鸡窝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还有好几根鸡毛。
“可不就是吸血,我跟你婶子都觉得是大仙做的,那摞鸡也没敢再碰,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张老汉一下子扯住了陈明澈的袖口,那含在嘴里没点燃的烟也随着他不自觉的哆嗦着。“昨天晚上我起夜去茅房...”他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似乎想起来了一件极恐怖的事情。“看见鸡窝里面站着了一个老头儿!”
陈明澈一听来了兴趣,看着张老汉“什么样的老头儿?”
“一个干瘦干瘦直不起身子的老头儿!他就站在这鸡窝里,对着我家大黄笑,昨天晚上有月亮,我看见,我看见他有一口白牙,渗人的紧!”
张老汉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着“他站在这鸡窝里,驼着背,头上还顶着你婶儿织的这网,站着比这鸡窝高不了多少,我站在门口不敢动,心跳的那个快哟,然后我就见他钻出鸡窝,往那边走过去。”
张老汉手指向狗窝那边“当时大黄也不知是怎的,站着一动不动,那老头儿走到大黄旁边,伸手在大黄脑袋上一按,大黄就倒在地上!他的手也是又瘦又大,张开之后都能包住那大黄的头!然后他就像背小孩儿一样,把大黄背在背上,往门口走了,也不知道走到哪就突然不见了!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才回到的屋,你婶子给我灌了一碗热水才缓过来!今天早上我和你婶发现,大黄和那摞死了的鸡都不见了!澈子,你说,我家这是不是撞邪了!澈子,叔知道你通晓这些事情,你可得帮帮叔!”
张老汉双手紧紧揪着陈明澈的袖口,浑浊的双眼透露出请求。
陈明澈连忙道:“张叔,不用这样,咱们乡里乡亲这么久,我也吃过你家不少鸡蛋,这忙我肯定会帮。”
说完看了眼鸡窝的东南角“这东西晚上还会来,叔,咱们先回去等着吧。”
入夜,张老汉坐在自家炕头,眼也不敢眨的盯着斜倚在炕中央打盹的陈明澈,张婶因为害怕,去了同村的娘家姐妹那里住,张老汉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忍不住轻轻推了下陈明澈。
“澈子,这天可越来越黑了,你说不让村里汉子过来帮忙,你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陈明澈迷糊着眼瞟了下窗外道:“张叔你也知道那不一般,就算叫来十个八个人也没用,而且你的意思是想善了,那还是少些人参与比较好。”
张老汉苦着脸道:“大仙都修成人形了,咱当然还是得结个善缘。”有些东西他也只敢在心里想,张老汉怕陈明澈降不住大仙,万一打伤了大仙,陈明澈是有本事在身的,那倒霉的还不是他张老汉?
但是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敢放在心里想想,陈明澈是他们这附近名气了得的人物,他如果不行,那张老汉还真不知道谁行了。
陈明澈又吊儿郎当的躺了会,看了眼天色,饶有兴味的说:“张叔,我出去了,你跟我一起吗?”
张老汉心又突突的跳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大仙要来了,连忙给陈明澈陪了个笑脸“叔不出去了,澈子啊,这屋里是不是比外面安全啊!”要不是陈明澈说,这房子必须有主人镇着,他都也想跟着他婆娘出去避避。
陈明澈可有可无的点了个头“差不多吧。”起身在屋子门槛处放了些东西,就往门外走去。
张老汉心里打鼓“我这遭的都是什么事哟!”
今夜是满月,柔和的月光照的小院清清楚楚,哪怕是地上的树枝都清晰可见。
陈明澈走到鸡窝旁边,掀开了上面铺盖的网,手里拿起他放在旁边的铲子,对着鸡窝东南角挖过去,空气中的血腥味随着他挖的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浓重。
“小娃娃,不是你的东西就别碰。”干涩的声音响起,陈明澈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立着了个瘦瘪的老头。
陈明澈冲他嘿嘿一笑,手里动作却没停“黄爷,修道咱还是走正经路子最踏实。”
老头儿面无表情,布满褶皱的脸上眼睛亮的惊人,他抬起枯瘦的手,大掌牢牢的抓住陈明澈的胳膊“娃娃,别管不相干的事。”
陈明澈反应也极快,他伸出右手反握住老头儿的手腕,左手从老头儿手中挣脱,指间翻出一枚黄符,对着老头儿的脑门贴了过去,老头儿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忽然就不动了。
陈明澈继续抡起铲子,挖了约有两寸深,地底突现一点荧光,老头儿面容大变,却因被陈明澈束缚住,而无法自如行动,口中开始发出吱呀吱呀吓人的怪叫。
地底埋着的东西显露出形状,是一枚能在夜晚发出幽光的玉佩,玉佩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上面用精细的雕工刻了一副保家仙的图,握在手掌里散发出阵阵暖意。
陈明澈弯腰捡起“这可是个好东西,但是修仙之人可用不到,黄爷,你这路子走的属实冒险了。”
老头儿死死盯住那枚玉佩“小儿猖狂,你马上把玉佩还于我,你我之帐一笔勾销,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和这家人!”
陈明澈将玉佩揣进裤袋,从另一边口袋掏出一个红布袋子,红布袋子里装了另几张符纸,他埋头鼓弄,又在红布袋子里翻出一枚极小巧的香炉,陈明澈用火柴点燃符纸,纸灰飘飘洒洒准确的落入香炉中,他抬起头看着老头道:“这玉佩虽会使修为进步迅速,但徒增杀孽怎能使你修成正果?我这符纸比起玉佩,虽没其功效显著,但却真真实实是得来的善缘,黄爷,遇事还得从长远来看。”
老头儿不着痕迹的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娃娃,我修了两甲子,你这话中真假我自是能分辨出来,你真会这么好心来助我?”
陈明澈知道黄鼠狼生性多疑,这符纸效用已生,善缘远比恶缘更能使其参悟天地规则,黄鼠狼已体验其中好处,怎能不知道陈明澈的帮助能使他更上一层楼。
“结善总比交恶强,黄爷你说呢?”
老头儿思考了片刻道:“娃娃,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若能助我成仙,我便是欠了你一情,之后还请小兄弟多费心力,每三日与我烧些黄纸。”
陈明澈道:“人情就算了,这玉佩确实趣味颇多,就用它抵了吧。”
二人谈话半晌,月亮被层薄薄的云雾遮住。
张老汉按捺不住砰砰跳的心向外看,只看见两人站在一处,似是交谈,也似是博弈。没一会儿老头就不见了,只剩陈明澈拿着手中铲子,走回屋来。
陈明澈弯腰捡起放在门槛处的铜钱,同张老汉打了声招呼,告知他这事已经解决,就往院外走,手中翻出之前在地底挖出的玉佩,这玉佩晶莹剔透,月色下朦胧秀美,陈明澈摩挲了下,又揣回裤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野调,朝自己家中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