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伫立在血泊里,我望向它,它也望着我,摇头发出后咯咯声,然后踏步离去,踩出几枝残缺的梅花。
今早,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名霍及,以杀鸡为业。邻居倒泔水经过他门前,望见一滩血水洇在水泥台上,颇为渗人,心下不满,欲说些不好听的言语,谁知大门一敲便开,那霍及躺在地上,双眼瞪天,嘴巴半咧着,十分骇人。这人吓得丢了几魄魂,连滚带爬逃出去报案了。
我走进这个院子,血色曲折蔓延在地上,腥臭四溢,院子东侧是鸡舍,鸡舍四五米远有个石头台子,上边横着一把大号剔骨刀。院子里有三间房,坐北朝南,霍及倒在最左侧房子钱约三米远处。顺着血泊看去,一只鸡猛地出现在视线里,它看向我时,我打了颤儿,眼光被它吸住,瞬间天旋地转,我变成了矮小的孩子,它煽动着翅膀凶厉的扑过来,我尖声哭泣,呼吸急促,惊恐不已却挪不开脚步,那鸡盯着我,似笑似嘲讽。眼泪盘旋在眼眶里,我颤抖着,微张着嘴。
我的背被人拍了一下,恍然间,那只鸡阔步走开,我回头一看,是法医邢月堂。他带着白口罩,脚下放着一个工具箱。我冲他点点头,后槽牙使劲咬合了下,努力从那噩梦中脱离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的眼泪,他没说,只是弯下腰去,仔细的戴手套。
我走进屋子,屋里摆设竟没有很乱,最西边的屋子用来睡觉,中间是厨房,最东边的是客厅。几位同事在搜取物证,恍惚和无措使我偷了懒,他们友善的没有取笑我。
最后,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入室的证据,邢月堂在霍及后背上找到一根深深插入的钉子,这钉子被初步判为凶器。从邻居那得知,这霍及是一个不好惹的厉害主儿,周围住的也没人搭理他,也鲜有人来找他。
在抱怨了一通后,这人突然凑近了小声说:“霍及不是啥好鸟,别人杀鸡都是用机器秃噜的,鸡一声不吭的死了,那霍及每次杀鸡可好,不知道的以为杀人了呢,那鸡叫的一个惨呐……”
邢月堂得意的向我们宣布,这是一具不得不解剖的尸体。回去的警车上,他竟然挂着笑,全然不顾同事揶揄他是变态。他笑着说:“我喜欢与尸体对话,虽然他们不吭声,可是他们的身体在说话,告诉我答案,从来都不撒谎,人活着的时候未必有几句真话,死了倒诚实的很。”
回到警局,我不敢再偷懒,兢兢业业的查验物证。其中有一个日记本,牛皮纸封面破烂不堪,恐惧和窥探的鬼气袭来,我首先选择了它。
……
三月十八日周日下午17:04
今天是我完成我的第387个艺术品,哈哈,我把鸡心取出来,这只鸡居然还活着,叫了好多声,可是血会马上喷干净的。这只满漂亮的,给它留个名吧,就叫小心,小心,哈哈哈,小心心
三月十九日周一上午18:17
这是一个怀着孕的小母鸡,我一早就知道了,谁叫它走路的模样那么笨呐。今天尝试了一种新的办法,先把羽毛拔光,这个可不容易,这鸡……
……
四月一日周八下午25:04
今日休息,明日再战。
……
四月十七日一二三四五六七
……鸡爪……
附言:今天有只鸡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看干嘛?就是你,哈哈,明天,你,我要开膛破肚哈哈
14:44
窥探欲得到了现世报,看完出现在日记本上最后的时间,我早就手脚冰凉,在回魂中,不仅狠狠的唾骂这个虐鸡的疯子。一个同事过来叫我,今天轮到我当解剖记录员,我放下日记,向解剖室走去,这一路上踉踉跄跄,奇怪的是,周围走过的同事并不询问我。我感到头上在冒汗,腿上越发无力,脑海里一直晃着那只站在霍及尸体旁的鸡,它还没走开,它在看着我……
砰的一声,我推开了解剖室的门。
霍及的尸体被平放在操作台上,眼睛依旧瞪着,邢月堂的助理正在拍解剖前的照片。我从办公桌上拿起记录夹,站在一旁等候。
助理照好了图片,邢月堂说了句开始。手术刀立起来,轻轻的划开霍及的皮肤,血液经过星星点点点的试探,终汇聚成渠,流了下来。我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电子挂钟,竟是14:44!我看向操作台,那只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霍及的身上,啄食着他的身体,它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来,看着我,像是在笑。我想叫喊,却发不声音,想逃跑,双腿却沉重无比。惊恐中,我咬了舌头,血液进入喉腔之后,我开始向外跑。跑去哪里呢?对了,日记本!
幸好楼道里没有人,没人注意到我的疯癫,我闯进办公室,抓起日记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哪里有时间?我以为自己翻错了,又向前翻,遂又翻了回来,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朵残缺的红色梅花!
我终于叫出声来,在意识留存的时刻,我看到邢月堂向我跑来……
在昏迷了两天之后,我在医院里醒来。邢月堂打电话告诉我,结案了,意外死亡,纯属倒霉。
“你有没有看见那天站在墙角的那只鸡?”
“没有啊!”
“你们看日记本了吗?”。
“什么日记本,你病迷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