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漩涡叙事
我们不应该把主体视为一个实体,而应视之为生成之流的一个漩涡。-阿甘本《漩涡》
这里的漩涡,在于有不同方向的力。相遇之时,似乎我们能在水的漩涡之中看到水的保持不动性,然而,漩涡不断着绕着中心旋转,漩涡跟随整体紧密相连,但是,它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因此,漩涡的特质是,永远不断的与历史的对峙。一个节点凸显出来,与某一段整体的历史又进入无尽的牵连之中。起源和历史的相互关系就如同一种漩涡和水的关系,只能存在一种相对意义的独立和连接,并且与其他的历史相互吸入,在一个人的生命中不断打转。
这部电影就是一种漩涡式的叙事,在一个个闪回的镜头和主人公经常性的走神和幻想中,故事本身呈现为一种充满断裂的叙事,断裂从一个情景跳入另一个情景,再拉回。中场之中并行的是主场和前场,同时空的存在更接近于一种生命整体的存在体验。与此时此刻回家的战士们要参加一次秀场演出相比,战场与战场前,以及围绕其中的英雄、个体、宗教、爱情、欲望、残酷的肉搏、资本、秀场种种,形成一种事件与事件的关联和环绕。因此,这部电影的意义也在不断的转换其侧面,主人公的焦虑在不断的漩涡中,呈现其不同的侧面。
那么我们该如何分解这个故事当中漩涡的各个元素,历史对峙的各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民众的意义转换;第二个层面是物质消费文化之下的英雄叙事;
1第一个漩涡-民众成为围观者
民众的意义在不同的语境和社会现实中不断变化着内涵,从民意的来源到乌合之众,再到社会景观文化之下的的围观者。资本主义语境下民众的失落其实就蕴含在民意的自我确信的犹豫和怀疑之中。事实上,在这部电影中,民众由于其并没有自我意识,并不能构成一种有自我认知的主体而不能获得其主体地位。民众永远处于一种遥远的他者想象之中,从充满铜臭味的电影老板、漂亮的拉拉队员、比利·林恩的亲人、舞台演员工作人员,民众对待伊拉克战场上的军人的态度是充满矛盾的。更多的时候,民众被称为围观者。作为现代都市文化景观社会的一种沉默之人而存在。
景观社会是德波在《景观社会》(1967)一书当中所提出的概念。对于当时资本高度发展的欧洲来说,商业资本当中媒体的迅速发展有些类似于现如今中国网络社会当中的景观文化,波德认为:
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spectacles)的一堆庞大聚集。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所有活生生的东西,都仅仅成了表征。
所有活生生的东西,都要纳入到看的观看体系,“看到才是存在的”这一逻辑当中,这形成看的操纵者和被看的沉默者之间的关系。景观社会意味着,景观自身成为其目的,实现其自身。资本的积累方式从直接的介入生产最重要,转变为直接的塑造景观才是最重要的。其所塑造的景观反过来又介入观者的生活。因此,人类沉迷于景观的生产和消费活动,仅仅塑造景观,消费景观,成为景观得以运作的社会逻辑。
通过这个角度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现代社会当中媒体、新闻报道、自媒体的爆发具有的政治学意味。从本质上说,不直接生产着东西并不重要,生产文化符号,塑造品牌信仰,制造新闻焦点才是最主要的,媒体、营销、广告、品牌作为现代消费社会的现象,无一不是如此。
因此,我们不难理解电影老板对于英雄的要求,为英雄归来举行的庆典,为英雄举行的发布会,英雄故事、英雄精神作为消费品从各个层面被媒体、新闻、电视、电影塑造着。这种 “符号胜过实物”“副本胜过原本”“表象胜过显示”“现象胜过本质”的景观塑造逻辑,造成主人公对于真正战争生活真正体验过的个体的冒犯,而主人公经常性地走神就可以为其在对这一充满欢乐气氛的庆典性的仪式性活动(或者说共同塑造英雄故事这一活动)中所表示的最最内在的不认同,而得到解释。
2 第二个漩涡-景观自身
电影中的女性形象从来都可以被归纳入两个有限的可能类型:公主与巫婆,即使是女性意识崛起以后,女性的崛起意识也不过是在职业女性和富家小姐有限的主权主体当中得到适当的承认。我们需要承认的是女性作为景观社会当中的角色很大一部分是成为女性的景观,满足男性视角窥视。
在《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之中,金黄色的波浪长发,整齐排列的女性躯体,凹凸有致的腰身和臀部的大特写,女性啦啦队员作为青春蓬勃女性形象成为女性在这部电影中的一重写照,呈现出一连串的女性景观。作为一种视觉轰炸,作为一种景观而出现的同时,也刻画出男主人公欲望的对象。与之相区别的是,碧昂斯和米雪儿、真命天女作为流行社会的符号代表,作为男性视角统治之下的景观社会的产物,在电影中其面孔的缺失,道出了导演对于这种视觉景观有意识对观众进行进行的提醒。因此,这些镜头也营造出男主人公对这种隐形的色情文化所产生出的矛盾心理。
男主人公所焦虑的其实是,从某种程度上说,男主人公和其战友在整个故事当中也和这些女郎们处于相同的角色指认。与这些女性躯体站在一起的,是这些军人,他们共同站在秀场的巨型舞台中央,这些男性形象作为英雄的一种象征而存在,进入媒体、进入广播、进入电视,迎合围观者的想象。
同样作为一种消费工业的象征,等同的商业价值让男主人公在一场表演秀中想象到了剧烈的战争场面,然而在战争中他们是行动者,在商业中,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作为一种符号价值的使用而只能困局于舞台上的某个位置。一种位置的转变,成为男主人新的失落和焦虑。战争,这种本该是人与人最原始的搏斗,一种荣誉和信仰的栖息地,在这里同样极速的被容纳进资本编制。这种焦虑,也体现在男主人公进入军队的并不怎么光彩的缘由和大部分人进部队的想法-挣钱而呈现出来。所谓存在观者头脑中的英雄叙事,勇气及其精神,其本质上,从其来源来讲,是虚假的。其真实性,也只在主人公和敌人搏斗的那个瞬间。而其涟漪、已经超过了主人公的控制,裹挟入资本文化的消费文化当中。让英雄故事被消费,与让女性身体被观看,表象早已远离自身而成为面目全非的东西。因此,主人公在和电影老板的讨论中探讨了所谓的英雄精神这一件事情。主人公因此宣告“有总比没有好。”的文化逻辑,其实是将精神作为迎合观者的消费品而证明其存在过。而主人公意识到,存在性在这里早已消失不见。
主人公意识到作为景观自身而失去的本质感和个体的主体感。所以,在最后的结尾,男主人公决定重新回归战场,选择逃离这个充满观者眼球的文化体系。而与这个结局一起撕裂的是以家庭为核心的组织结构、以民众为本位的政治信仰和以经济消费为核心逻辑的社会运转逻辑,这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逃离。因此,这个结局充满着信心的丧失和对文明社会的怀疑。这大概是本剧最为令人悲伤的一点。
此剧中充满逃离的地方和寓意的地方还有很多,仅以此例来说明,阿甘本的漩涡理论和德波景观社会当中观者和景观的相互逻辑作为一种尝试和可能性。
(今天就写这个了,忽略了我亲爱的论文,请保佑我想起来了,有思路了要继续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