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陆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月光下，那张从破碎骷髅面罩后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线条冷硬却异常精致，紧抿的薄唇沾着暗红的血迹——他绝不会认错！正是那个在废弃工厂救下他、又将他带入“灯塔”的医疗组长——苏乔？！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数画面碎片疯狂冲撞：废弃工厂里精准的狙击、方舟医疗室里温和的叮嘱、检测仪前震惊忧虑的眼神、还有此刻…冰冷握枪、身手矫捷如鬼魅的“夜枭”！
医疗组长？顶级战力？守夜人？！
这怎么可能？！
夜枭——或者说，苏乔——在面罩碎裂的瞬间，身体也僵硬了一刹。那双向来冷静睿智的眸子（即使只露出下半张脸，陆燃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狼狈的慌乱，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冷和决绝覆盖！她甚至没有去遮挡破损的面罩，只是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能量手枪对着追兵方向连续几个急促的点射，压制住因这意外变故而稍有迟滞的火力！
“别发呆！走！”她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促！她强忍着右肩和左臂的剧痛，猛地撞向还有些发愣的陆燃，两人一起踉跄着冲进了被劈开的锈铁门豁口！
几乎在他们冲入的下一秒！
轰！轰！轰！
密集的能量光束和实体弹药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铁门豁口处，将残存的金属彻底撕碎！灼热的气浪和破片追着他们的后背袭来！
“趴下！”苏乔低喝一声，猛地将陆燃扑倒在地！
嗤嗤嗤！
无数金属破片和灼热的能量余波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孔洞和焦痕！
“妈的！让他们钻进去了！”刀疤脸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战机引擎的轰鸣从门外传来。
“老大！这破门后面结构复杂！信号干扰很强！”
“废话！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佣金全泡汤！”
门外传来佣兵和战机驾驶员气急败坏的叫嚷声，以及试图扩大入口的爆炸声。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陡峭的金属旋梯，深入一片更深的黑暗。只有几盏早已损坏的应急灯，闪烁着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绿光，提供着可怜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某种…陈旧的机油味。
陆燃挣扎着从苏乔身下爬起来，触手一片湿黏温热——是她的血！右肩的枪伤和左臂的骨折处都在刚才的扑倒中受到挤压，出血更严重了。
“你…”陆燃看着她苍白汗湿的脸颊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无数问题堵在喉咙口。
“密码…7-Alpha-9-Omega-锁死入口…”苏乔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打断了他的询问，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用下巴指了指旋梯上方豁口处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
陆燃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迅速冲到面板前，抹开厚厚的灰尘，按照苏乔报出的密码快速输入。
嗡——
一道厚重的、闪烁着能量纹路的合金闸门从豁口上方猛然落下！
轰隆！！！
巨响声中，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火光和追杀！只有闸门沉闷的撞击余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短暂的安全。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剧痛和虚弱瞬间如同潮水般将苏乔淹没。她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破碎的面罩下，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身体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陆燃立刻蹲下身，撕开自己相对干净的作训服下摆，想先给她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你的伤…”
“右边口袋…止血凝胶和快速固定带…”苏乔的声音细若游丝，却依旧保持着指令的清晰。
陆燃立刻从她战术服右侧口袋摸出两支军用止血凝胶和一卷自动固定绷带。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右肩的枪伤，先处理更严重的骨折左臂。撩开破碎的作战服衣袖，露出已经肿胀变形、角度诡异的小臂。陆燃不是医生，但基本的战场急救知识还是有的。他咬咬牙，对准位置。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伴随着苏乔压抑到极致的一声闷哼，错位的骨头被强行复位。他迅速喷上止血凝胶，凝胶瞬间凝固封住伤口，然后贴上自动固定绷带。绷带自动收缩，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将伤臂牢牢固定住。
接着是右肩的枪伤。能量光束造成的伤口边缘焦黑，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主要动脉。同样处理，止血凝胶覆盖，绷带加压包扎。
做完这一切，陆燃也累出了一身汗。他靠着另一边的墙壁坐下，看着眼前这个身份骤变、重伤虚弱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苏医生…还是…夜枭？你到底是谁？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乔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疼痛而微微颤动。破碎的面罩让她失去了最后的伪装，露出那张陆燃在医疗室见过的、此刻却苍白脆弱得多的脸庞。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冷静睿智的眼睛，此刻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疲惫、痛苦，却依旧锐利的光芒。
“苏乔是我的本名。‘夜枭’…是‘守夜人’的代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我的任务，是潜伏‘灯塔’，监控‘涡旋’项目，并在必要时…介入。”
“监控？介入？”陆燃觉得荒谬，“‘守夜人’到底是什么？你们和‘灯塔’不是一边的？”
“‘灯塔’…”苏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冰冷的弧度，“他们自以为是在守护，用那些激进、危险的技术去解剖、利用他们根本不理解的力量！就像一群举着火把在炸药库里乱跑的孩子！‘涡旋’…尤其是你体内的那种‘灯塔’烙印…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古老、更恐怖！”
她喘息了几下，继续道：“‘守夜人’的历史…比‘灯塔’悠久得多。我们的职责，是观察、记录、并在真正的‘黑暗’被惊醒前，要么熄灭引信，要么…找到控制黑暗的方法。我们隐藏在阴影里，用不同的身份。我是医疗组长，也是‘夜枭’。”
“所以…废弃工厂…”
“那次任务，我的目标是回收‘涡旋-7’碎片，并清除那些碍事的黑市佣兵。救你…是意外，也是发现。”苏乔看着他，“你体内微弱的共鸣反应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将你带入‘灯塔’，本意是就近观察，并试图引导…可惜，零号的动作太快，下水道任务…意外激活了你…”
“那刚才！那些佣兵！刀疤脸他们不是被你…”
“黑市佣兵，像蟑螂，生命力顽强。”苏乔冷笑，“上次只是清理了现场，有几个漏网之鱼正常。他们背后肯定有新的买家出了高价，不然不敢同时招惹‘灯塔’和‘守夜人’。”
陆燃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感觉脑子更乱了。“所以…你现在暴露了…为了救我？”
“你的价值…和危险，都超出了预估。”苏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零号说得对，你是‘灯塔’，是坐标。但你也是…唯一一个与‘灯塔’烙印深度融合却没有立刻畸变或死亡的个体。你是灾难，也可能是…希望。‘守夜人’必须保住你，至少在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之前。”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而且…方舟被入侵时，那个存在的目标…不仅仅是你。它在掠夺数据！关于‘灯塔’计划、关于‘涡旋’研究、甚至关于…‘守夜人’的部分档案！它也在寻找…寻找彻底锁定并降临这个坐标的方法！我们必须赶在它前面！”
陆燃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那个冰冷的【标记…归来…】的意念再次浮现。
“那现在怎么办？这里安全吗？”
“这里是‘守夜人’的一处旧安全屋，废弃多年，信号屏蔽很强，暂时安全。”苏乔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却疼得吸了口冷气，“但我需要更好的医疗设备处理伤口，补充体液。而且…方舟和黑市的人不会放弃，他们很快会找到办法突破闸门或者从别的入口进来。”
她看向通道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这下面…有这座旧天文台原本的一部分地下结构，更深，更复杂。安全屋的核心控制室和最基础的医疗站在最下层。但我们得能走下去才行。”她现在的状态，显然无法独立行动。
陆燃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旋梯，咬了咬牙。“我背你。”
苏乔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小心点。下面的路…可能不只有灰尘。”
陆燃将工兵铲背好，小心地扶起苏乔，将她背到背上。她的身体很轻，但触碰到她伤处时，依旧能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压抑的抽气声。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狭窄陡峭的旋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旋梯似乎没有尽头，深入大地腹地。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只有脚下金属台阶冰冷的触感和背上之人轻微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流逝。空气越来越冰冷，带着陈腐的气息和越来越浓的机油味。
不知下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的光芒。那是一种稳定的、淡蓝色的冷光。
旋梯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台。平台一侧，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保存完好的圆形气密门，门上有一个老式的转盘锁。那淡蓝色的冷光，正是从气密门边缘的密封条缝隙中透出的。
“就是这里…旧主控室的备用入口…”苏乔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密码…陀螺仪校准坐标…东经117.45，北纬…40.23…海拔…”
陆燃将她小心地放下，让她靠着墙壁。他走到气密门前，按照苏乔断断续续报出的坐标，转动门上的老式机械刻度盘。咔哒…咔哒…齿轮咬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个坐标输入完毕。
嗤——
一阵压缩气体释放的声音响起！气密门内部的锁具缓缓转动，厚重的门扇向着侧面滑开！
更浓郁的冷空气和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机油、臭氧和某种…生物质腐败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陆燃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穹顶之上，竟然是模拟出的、无比真实的浩瀚星空，星辰璀璨，银河流转，散发出柔和的冷光，将整个空间照亮。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古老仪表、机械操纵杆和闪烁指示灯的控制台，风格复古，却依旧保持着某种诡异的运行状态，发出低沉的嗡鸣。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个充满科技感的球形空间四周，墙壁竟然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生物组织般的琥珀色囊壁！囊壁内部，浸泡着难以名状的、扭曲的阴影，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器官被强行嫁接、融合在了这机械造物之中！那些生物组织似乎还在微微蠕动，与机械部分连接处，流淌着幽幽的蓝绿色荧光液体，散发出那股怪异的腐败气味。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安全屋，更像一个…某种生物与机械的诡异结合体！一个被遗忘的、仍在运行的…活体飞船的心脏？！
“这是…什么地方？”陆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
苏乔看着眼前的景象，破碎面罩下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怀念，更有深深的凝重。“星尘天文台的…真正核心。也是‘守夜人’最早发现的…‘方舟’残骸之一。”
“方舟残骸？！”陆燃猛地看向她。
“不是零号那个。是更早的…属于另一个纪元，另一个文明的…遗物。”苏乔的声音低沉下去，“‘守夜人’的很多技术，包括部分源质理论，都源自对这些残骸的逆向研究。这里…是其中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节点。”
她示意陆燃扶她进去。“小心…这里的‘活体’部分不太稳定…有时会…排斥外来者。”
陆燃压下心中的震撼，扶起苏乔，迈步踏入这个诡异的空间。
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
嗡——！！！
整个球形空间猛地一震！穹顶模拟的星空瞬间变得混乱，星辰疯狂闪烁、拉长！中央控制台的仪表指针疯狂摇摆！四周那琥珀色的生物囊壁剧烈地蠕动起来！内部那些扭曲的阴影仿佛被惊动，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混合着冰冷敌意和疯狂饥饿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四面八方狠狠压向两人！目标直指陆燃！更准确地说，是他体内那个冰冷的“灯塔”烙印！
“呃啊！”陆燃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烙印剧烈震动，仿佛受到了同类的挑衅和排斥！
苏乔也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显然也受到了波及！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是安全屋吗？！”陆燃在精神碾压中艰难吼道。
“是安全屋…但它的‘守卫’系统…似乎把你的‘灯塔’烙印…识别成了…最高优先级的…入侵信号！”苏乔的声音带着痛苦和震惊，“它在攻击你！”
话音刚落！
嗤嗤嗤！
四周的生物囊壁上，突然裂开数十个孔洞！一根根顶端闪烁着猩红能量光芒的、如同生物肌腱和金属结合的诡异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射向陆燃！速度快得惊人！
危机瞬间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