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班时,班上有位大老粗。中等个头,身材微胖,体格健硕,面貌和善。夏天里,几乎每次见面,都会看到他穿个大裤衩子,上衣不扣扣子,露着个大胸膛;有时干脆把上衣搭在肩上,光着个大膀子,露着个大肚子。趿着一双拖鞋。装素简洁不修边幅,像个邋遢的老农夫。我从没听过他正儿八经地说话,他的声音都是从喉咙里嚷出来的,真真切切地没有亏待声若洪钟这个词。第一次见面,我便联想起了三国里的毛张飞。张飞也不过如此,甚至觉得张飞也要逊他三分。我后来也见过他穿西服的样子,很帅气,很英俊。可这样的打扮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有人告诉我,他就是小县城里那位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的儿子。
说起那位抗日英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英雄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儿子?这是啥形像?让我崇敬英雄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接触日久,便感觉,这大老粗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样粗悍不羁。不仅如此,还有着一颗不同常人的随和善良的内心。人们背地里夸他,对老婆像春天般温暖,视女儿如掌上明珠。这与他的外在形象很不协调。
他是教烹饪的,国家二级厨师,给学生讲课能站着一口气白划半天而不用看课本。学生对他讲的课很服气、很爱听,对他也很崇拜,评价极高;同行们对他也挺佩服,对他的业务能力直挑大拇指。加上他英雄之后的身世,为人处事独特的个性魅力,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周围有一种很足的气场。
2007年学校进行规划改造。那时,他正负责总务处工作,只要是与物有关的事情他都要管。一天恨不得忙活二十四小时,没白没夜吃住在校,走路一溜小跑带着风,整天风风火火的,累得像个傻子。有时候发号施令,作现场总指挥;有时候则是手提肩扛,亲自上阵,累得大汗淋淋;有时还因为搬抬东西闪了腰,走起路来一拽一拽地像个鸭子。大家让他悠着点,他按着腰眼笑着说,干革命轻伤不下火线。不叫苦,不喊怨,能受累,能吃苦,有大将风范,也有军人作风。朋友好久见不着人,打电话骂他,你小子整天忙个啥,家也不管了,朋友也不要了?他便粗声粗气地对着电话喊,忙完单位的活跟你喝酒。这样一忙就是好几年。
说起喝酒,他可是个大饭量。三两三的杯子,喜欢一口闷,端起杯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像是喝凉白开。一两杯酒冲下肚去,嗓门的分贝数会翻着跟头往上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做人也像他喝酒一样,豪爽、大气,还讲情谊。
前两年他退休在家。很多人退休在家喜欢出去走走看看,到处溜达溜达,或者下下棋、养养花、钓钓鱼、逛逛街什么的,他啥也不喜欢,就爱管闲事。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谁家里有红白大事,他便带着一帮人冲锋陷阵给人家忙前忙后地操扯事。谁家孩子结婚,他比东家想的还周到。谁家有事谁着急,他临场坐阵,指东点西,三下五除二,一阵规划,东家便会由一脸愁云变成满目笑脸。
同志们笑言,我们的队伍里还真不能缺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