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村庄的巷子里响起了“咣、咣”的锣声,人们纷纷探头往外看,只见一个下穿大红花裤、上穿黄色棉袄的姑娘手持铜锣边走边敲。“做把戏的人来了?”“现在怎么还有做把戏的人。”有活计的人继续忙活,闲散的人去村口看热闹。
一辆改装过车厢的货车停在十字路口的空地上。车厢背上闪着一行蓝色的字幕——把戏、杂耍、魔术、商品。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木板凳上,靠着车厢,眼神木然,两个五六岁的丫头靠在她膝上,扎着马尾,穿着红色棉衣,眼睛大大的,自顾玩着,对围观的人毫无兴趣。还有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来回走动,他身穿衬衫夹克,身子单薄消瘦,鹰钩鼻,中等身材。
“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卖狗皮膏药的吧。”来看热闹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看了又略感失望。
离村口百来步的东南面原是小学,几年前改成了养老院,附近几个村的孤寡老人都被安顿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业余爱好,突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经常闲得发慌,整天在路上转悠,最喜村里发生点新鲜事。这不,刚吃完饭的老人都零零落落地往这边踱过来了呢。
意外来得很突然。
一辆拉着一车棉被的电动三轮沿着城乡公路开过来,远远地看见人便开始按喇叭,但眼睛正盯着对面把戏车的老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上心,并没有停下脚步。开三轮的年轻人赶紧刹车,可是已经太晚了,车子撞上了后脑勺,反光镜被撞到了地上,老人倒在车轮下,鲜血汩汩往外流。
所有看把戏的人都转了方向,将事故地围了一个圈。
“谁啊?”
“养老院的。”
“好像是东山村的。”
“赶紧叫救护车。”
“给养老院院长打电话吧。”
”头撞破了。”
”哎呦,流这么多血。”
人们七嘴八舌。有个妇人拿了纸巾来试图给老人止血,抬起他的头,结果血流得更多。一个中学生在边上小声嘀咕,还是不要动的好,恐怕要失血过多。老人躺在地上,干瘪修长,双手满是鲜血,乖巧地交叉在胸前,睁着眼睛,任人摆布。
听闻消息的人纷纷赶来看。不明真相的人在路上胡乱猜测,“谁撞的?”“做把戏的?那真是要命。做把戏的就是要饭的乞丐呀。”“哎,把戏没做成,又摊上车祸……”
三轮车车主在不停地打电话,一个五六岁的短发小姑娘静静地坐在副驾上。
人越来越多。“救护车叫了吗?”“叫了。”“给院长打个电话吧。”“打了。”
老人布满老人斑的脸上依然睁着眼睛,惶恐地看着周围。做把戏的中年男人在人群中看着他。那个妇人和两丫头依然靠着车厢,看着这边,没有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人走了又来,老人的血越流越多,救护车还是没有来,院长还没到,交警队也没有来。
“看把戏看把戏,看把戏的人倒成了把戏。”人群中一人说着,摇摇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