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拜尔
“不知我的苦,别劝我大度。”
清明假期回老家的时候,在大街上偶然遇到了一位老人。我下意识握紧了金先生的手,低声说“是我小学班主任”。然后在金先生惊讶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走掉,我那位曾经教过我长达六年语文课的老师,或许认出了我,或许没有。
回家后金先生小心翼翼的问我原因,毕竟我,一个嗓门大到可以在小区门口喊六层的金先生下楼吃饭的人,一个习惯和朋友大老远就张牙舞爪打招呼的人,一个第一次见面可以谈天说地几个小时的人,对认识的人避之不及实属难得。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我成绩名列前三,在80人的班里坐了六年的墙角;
只是其他同学把我的书包丢到男厕所,老师看到我哭着捡回来时从未过问一句;
只是我被同学从滑梯上推下来,半张脸被砂石蹭出血,老师觉得一定是我有过错;
只是我父母在街上摆摊卖杂物,还要定期去老师家里拿衣服去洗衣店并且结账,只想让孩子可以得到老师的正常对待。
再后来,我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升学,进入最好的学校上大学、读研,顺利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当年的阴影似乎烟消云散,我开始相信自己并没有那么差劲,开始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
同时也对任何工作学习之外的私人关系产生抵触,我父母在我的强烈反对下再也没有接触过我的任何一位老师或领导。
岳云鹏在一次采访中提到,在说相声之前他曾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因为工作上的疏忽被顾客羞辱责骂了三个小时,最终被开除。
在舞台上以搞笑形象示人的他,毫不掩饰地说出“我恨他,到现在我都恨他”,并表示自己一想起这件事情就会哭,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用相声形式来表演羞辱的一幕。
我们常说以德报怨。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那些积年累月的委屈和不公,那些刻骨铭心的羞辱岂能说忘就忘?
像是被一根铅笔芯扎进肉里,你以为最痛的是拔出来的一瞬间,然而愈合之后留下的黑色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着你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郭德纲先生说:“不知我的苦,别劝我大度。”
严格说来,对于这位老师,我并不恨他,只是悲哀,一个成年人,一个老师,怎么可以用那么大的恶意来对待一个小孩,贫寒并不可怕,怯懦、敏感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的影响是致命的,也偶尔猜测,如果不曾经历过这些,我的性格、人生会不会从此不一样。
想起《奇葩说》中蔡康永和马东的对话,马东说“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蔡康永说“那不是原谅,那叫算了”。
我知道为我好的人总是试图将这段经历合理化,例如小城里的人情社会,学校风气如此,自身家境贫寒等等,正是他激发了我的上进心,驱使我不断进步。
我并不感激他,我只是感谢机遇让我通过不那么好的经历来进一步了解自己。
福兮祸兮,所有的经历,都让我们在经历中懂得经历的价值,于是所有的经历都值得我们感恩和珍惜,就如欺骗我们的人让我们学会分辨,击垮我们的人让我们开始坚强,诽谤我们的人,让我们的人格被磨砺,就如吝忌我们的人,让我们的自尊再觉醒。
每个人都是矛盾的个体,每个时代都有着形形色色的生活写照。
正如《双城记》中的一段话所说:“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