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老同事忽然的邀约,打乱了母亲的计划,她将和好的面扣在案板上,手足无措地在家里转着圈,边转边叹气:“唉,唉,你中午吃什么呀?来不及给你擀面条了。”
母亲完全忽略我已过不惑之年,忽略我已独立生活了20年。自母亲来我家,我基本就是一残疾人,她觉得她若不在,我就得喝西北风,恨不得烙个大饼,套在我脖子上,才能安心。
我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你就放心去玩吧妈,我煎冰箱里的饺子吃。”母亲没有吱声,我也继续低头玩手机,不一会儿就听到母亲熟悉的唤儿声:“吃饭啦……”
“哎呀妈,你不是着急走么,怎么又去做饭了……”我内疚地嗔怪着。
“怕你饿,再说面也和好了。”母亲说完,急急忙忙地收拾着出门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吃着香喷喷的手擀面,耳边回响着母亲那声“吃饭啦”,我的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这辈子,儿女最亏欠的就是父母,不说别的,只母亲这声唤,我该怎样才能偿还。
有时候,听着母亲这声唤,竟能打开我记忆的锁,那一段段温情的岁月,就在母亲的呼唤里,活灵活现、一派祥和地重现在眼前。
生于70年代的我,正赶上计划经济,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什么都要凭票供应。每月供应的肉少的可怜,偏偏幼小的我无肉不欢,每天闹着要吃肉,母亲便把肉切成细小的丁,用咸盐炒了,放在罐子里,炒菜的时候放几粒。哪天炒的是这样的肉菜,母亲的声音都是欢快的:“吃饭啦”……我便撒腿奔向饭桌,鼻子里仿佛已闻到了喷香的肉味儿。那时候,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就是母亲那声欢快的“吃饭啦”。
上小学时,我家住在校园里,一到放学,贪玩的小伙伴们就会满校园乱跑,等到炊烟袅袅的时候,家长们就陆陆续续地出来唤崽,校园的上空,飘荡着各家妈妈嘹亮的声音“刚刚,回家吃饭……”“二子,回家吃饭啦~”,听到呼唤的孩子,不管玩得怎样起劲儿,这时都会满脸自豪、迅速起身、风驰电掣般地往家跑,在那个年代,吃饭,是一件骄傲的事。我也一边玩,一边紧张地竖着耳朵,饥肠辘辘地盼着母亲那声唤,直到听见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可可,吃饭啦!”我便刮着一阵幸福的风,眨眼就跑回家去。那时候,母亲的那声呼唤,就是生命的天籁之音。
等到上了中学,已是八十年代末期,父母正当年,都是单位里的顶梁柱,忙碌的工作使得做饭成了负担。每日下班回家,劈柴、烧火、添煤、提水、洗菜,一系列的程序,总是忙得不亦乐乎。看着满脸疲惫的母亲,吃饭这事,对我而言,忽然有了些沉重的味道,可每当我和弟弟想要帮忙,母亲便说,不用,你俩好好去看书。我俩乖乖地,回到屋子里,各抱一本书,静静地阅读。耳边盼望着母亲那句“吃饭啦”,那意味着,辛劳的母亲能休息了。
后来,读大学、上班、成家,离开了母亲,很多年没听到母亲那声“吃饭啦”,生活越来越好,却总觉得缺失了一种味道,那是母爱的味道。
直到去年,母亲回来住到我家,这熟悉的“吃饭啦”,总算再次飘荡在耳畔,我这心里也圆满起来,就像双脚踩在了大地,那是一种踏踏实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