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跑步时，经过护城河，于是沿着河跑。

刚跑两步，看到一只白色的猫躺在河边的草丛里，旁边是一棵杨树。他身上落着两片叶子，一片黄的，一片绿的。我蹲下来，去摸他，路灯下他的眼睛闭的死死的。挠他下巴，也不会咕噜咕噜。肚皮冰凉，尾巴和身上的毛大多数打着结，变成了黑色。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挣扎。确实是死了。

我轻轻摸他的头，没有看到类似绝望和悲伤的表情，甚至平静地带着点解脱的感觉。

小时候听奶奶讲过一个民间传说。“死猫挂树头，死狗弃水流”，因为猫和老虎学习时，老虎教授了猫自己的功夫，而猫负心地不肯教老虎。老虎生气要咬猫，但是老虎上不了树。

于是猫发誓说以后自己死也会死在树上。

环顾四周，树倒是很多，都太高了，还是在树旁挖个坑吧。

跟附近施工队的大哥借了把铁锹，一边挖，一边跟喵说。别担心，北京的老虎都呆在动物园里，不会跑来找你的。

挖了半个小时，挖出了一个圆形的深坑。底下铺了一层叶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去，又铺了一层叶子，埋土，填实。

这应该是你经常溜达的地方吧，就让你长眠在这里吧。

我在地上写了字，毛自由之墓。你是个猫，所以就姓我们人类的“毛”吧。愿你下辈子，自由做自己。

音乐从身边走过，两队人马正提着音响大步朝前迈。音乐是《荷塘月色》，人们跟着节奏大步朝前走，手臂也跟着上下挥舞。

五月就这么一转眼走了。炎热的六月来了。

2

跑完步回家，刚推开门。火锅像往常一样守在家门口。火锅是我的猫，男性，双子座，一个还有12天就要过两岁生日的英短。

他已经10斤多了，尤其的大只。我现在把他抱在怀里，已经十分勉强。

火锅可以算得上是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所以自小我们感情就还不错。

有了火锅以后，我的相册里开始多了很多照片，除了火锅就是火锅，不然就是知乎、猫论坛的养猫经验。

闲的时候，我研究了很多东西，还自制了“第一套火锅按摩体操”。每天晚上的8点到8点15分，他准时过来伏在我腿上，我边打节拍，边给他按摩。“第一节：轻揉小猫下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他默契地把下巴抬上来，眯起眼睛，有时候还会吐舌头。

刚从它的零食箱掏出三个猫罐头，他在我脚边立马叫了起来。“喵，喵，喵！”

大眼睛眨巴眨巴，两边的胡子跟着动。

“喵！”我也蹲下来跟它对着叫。

火锅从抱回来就不叫也不闹，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猫，第一次听他叫“喵”，还是他四个月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

我在楼下看书，一抬头，看到他在楼上的窗沿上蹲着。我的心顿时一揪，楼下到楼上有三米多高，他还不到四个月，只有半个胳膊长。

急的我一边上楼一边喊，“火锅你等一下，稍微等一下！”

我一边跑一边喊，跑到楼上，他还站在窗沿上，没动弹。吓得我一把搂进了怀里。

“你妹啊，想吓死我啊。”我一边说，一边摸他的毛。然后他喵生第一次喵了一声，我顿时热泪盈眶。

那种感觉，大概不亚于孩子第一声叫“妈”。

“诶，火锅兄弟，拿你三个罐头去给你的先辈祭奠，你不会介意的吧？”

他寸步不让，用头蹭我的脚。

于是给他也开了个罐头，立马整个头都埋进了罐头盒里。

好了，不抗议也就是同意了，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来到河边，拉开拉环，摆上了三个猫罐头，立在毛自由的坟前。

这就是你的贡品了，希望你多吃点。

3

长久以来，我和火锅的相处模式是：我码字的时候，他呼呼大睡。我开始睡的时候，他开始在黑夜里锻炼跳跃技能，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活力无限。

我思考着，如果有猫咪跑酷极限运动，我家火锅大小也能入个围。

他活力四射的样子常让我觉得原来时间还在流动，人生还在缓慢的走着。

猫粮放满，水加满，跟他说句：“我走了啊！”，这是我每天清晨的日常。

只要离开家，我都会跟他告别，哪怕去楼下扔个垃圾。这是属于我和他的仪式感。

失恋了的那段日子，我每天行尸走肉一样，上班下班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租房的地方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有时候发个呆久了点儿，一抬头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那时候，每天回家的动力就是火锅在等我。

印象最深的一次，晚上做了噩梦，吓得一下子从梦里惊醒。拉好被子，忍不住地哭，眼泪哗哗地流。那一晚本来火锅在客厅，他悠悠地来到了我的卧室，伏在我的胸上，踩得我生疼。

我心想，丫的一定是生气我打扰他睡觉了。

他把头贴在我的下巴上，蹭着，猫毛糊了我一鼻子。我摸他的头，他又喵了一声。

然后他用他的脸蹭我的眼泪，痒痒的。

我眼泪越流越多，他居然用他缩回了爪子的猫脚垫，擦拭我的脸。

我还是短暂地又大哭了一会儿，一边哭一边摸他。后来我摸着摸着就忘记了流眼泪。

那一晚窗外的月亮很大，他咕噜咕噜地伏在我的胸前。

我们俩都睡着了。

这一夜，我的胸口巨重，却睡的很踏实。

后来，他就养成了每晚在门口等我的习惯。一推开门，他就会喵一声。仿佛在告诉我：“你别那么丧啊，我不是等着你呢吗？不是还有我呢吗！”

是的，不是还有你呢吗？对，至少还有你呢。

每天推开门的日常流程：他过来蹭蹭我的腿，我摸摸他的头，然后他就会自己去玩了。

我做饭的话，他就跳到台子上来。如果做肉，我挑好吃的给他几块，他高兴了吃几块，不高兴不仅不吃，还要踢到地上去。

晚上十点，他会蹲在窗口看天上的云，一幅世界在他眼前的既视感。我从来不打扰他。喵生当然也是值得被思考的。

早上七点，他也会固定的在我的头顶抓头发，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

火锅牌移动闹表一向精准，从不懈怠。

他有时候也抱着我的手睡，一睡能睡一个钟头，我都不敢动，猫的睡眠很浅，我怕吵醒他。

今年他还有了一波新的子嗣，虽然看起来。啊，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像的。

每次去宠物医院洗澡，别人都会围着我说，你家猫怎么那么好看啊。

朋友们周末也来，不是来看我，都是来撸猫的。

4

2017年下半年，我生了一场病。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怎么吃不怎么睡也不怎么笑。

我发呆的时候，火锅会在一旁舔我的手，他不会用整个舌头舔我，而仅仅是用舌头尖舔。因为猫舌头上有倒刺，他大概是怕弄痛我吧。

我食欲不怎么好，睡眠也很少。他食欲一直不错，只不过开始不睡他的猫窝了，开始每天盘踞在我的头顶，跟我分一半的枕头。

上厕所陪着我，做饭陪着我，我去饮水机倒个水，他也要挪着屁股跟着我。好像一直提醒我，你要振作啊！你要是走了，谁陪我度过余生啊！

如果我不让他陪，关门的话，他就会在外面喵喵叫个不停。

那天晚上，我没怎么吃东西低血糖迷糊的睡着了，感觉心跳加速，整个人似乎渐渐被抽离了。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他蹲在我胳膊上，大眼睛瞅着我。

仿佛是在责备：“这么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吗？你身体不好，谁伺候朕啊！”

我摸了摸他头，扶着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那天是1月1日，我和他一起吃了团圆饭。他吃了他喵生以来第一条真正的鱼。

我给家里安了个监控，他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除了走来走去，就是趴在我的枕头上睡觉。

当然也不是没有纠葛，我的耳机被他咬坏了4条，包也挠花了两个。我这个人比较迟钝，他又比较机智。每次案发个几天以后我才会发现，那会儿想跟他讲道理已经来不及。

当我看着我又一条耳机牺牲以后，他大眼睛望着我，仿佛在说，猫只有7天记忆啊，我已经不是7天前的那个喵了，你教育我，我也不记得了。

于是作罢。只好把东西都藏好，放好。

他通常作案以后还会把东西藏起来，比如把咬坏的耳机踢到地毯底下。

沙发和窗帘早就已经是重灾区，一个个被挠坏。

不过我不生气，比起生气，我更在意他想抓想挠的心情。

他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家务，比如把我掉在地上的头发扫到一起，然后踢到他的猫砂盆附近，当我看见以后，他会走过来，喵两声，仿佛再告诉我，你看我，也是为家里做贡献的。

有时候他也会陪我一起看书，一起看电视剧。

养猫一日用猫一时，他也时常是我的手机支架。

5

有人说猫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可是很多时候，比起人，他们有情有义的多。

火锅陪我度过了人生里很多艰难的时光。如果你目前正深陷困难，不妨尝试养一只猫。

生活里的改变，总是从一点点开始的。

End

题图：《普钦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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