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银色的轿车在高架上疾驶,路灯的倒影在前挡风玻璃上不停掠过,车内音响播着舒缓的音乐,兰飞专注驾驶,希洛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辆越过跨江大桥,来到位于新湾江东岸的金融城。
金融城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其中有一幢黑漆漆的塔形高楼特立独行地耸立在群楼之中,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这是一幢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四十层烂尾楼,二十年前大楼封顶后因为资金链断裂,加上开发商恶意囤地,一直未能投入使用,空置至今。一直以来都会有人偷偷溜进来探险、游玩、露营,甚至一度成为打卡圣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此地的人们时常遭遇一些灵异事件,有人称看到了鬼影,有人称看到了奇怪的房间,还有人称进入后遭遇了“鬼打墙”。经过一些好事之徒和自媒体的渲染加工,久而久之,这幢“鬼楼”便成了东临小有名气的都市传说,而大多数人见到的奇怪房间则被称为“后室”。
根据警戒者掌握的一些未公开的情报,从年初开始,闯入这栋大楼的人中,大多数在离开后都发生了异常情况,有人丧失神智昏迷不醒,有人无休止地做着噩梦,有人陷入癫狂成了疯子。只不过相同的是,这些人最终都因猝死或自杀而失去了性命。
刚靠近大楼,希洛和兰飞就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暗吾。两人首先在楼下查探了一番,见到广场上堆满了陈旧残破的建筑垃圾,还散落着入侵者们留下的许多生活垃圾,原本作为花园和喷水池的区域杂草丛生,所有的雕塑上都爬满了植物。
步入楼内,如同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满眼都是毛坯房的粗砺灰暗,微弱的光亮从旁边的窗口照射进来,形成纵横交错的暗淡光影,显得分外阴森诡异。
“呜——”
突然,一阵风在四面八方的楼道内乱窜,楼梯间上方远远传来一阵呜咽声,又像风声又像人声。
“上面。”兰飞说道。
“嗯。”希洛点了点头。
兰飞走在前面打着灯,希洛紧随其后,两人沿着没有栏杆的楼梯拾级而上,很快便上到了大楼的十层。
“呜呜呜呜呜——”
呜咽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暗吾也越发浓重。两人追踪着暗吾,来到十三层的防火避难层,这里的层高很低,显得十分压抑。
穿过一段狭长漆黑的走道,前面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开阔的房间,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房间居然亮着暖色的灯光,墙面上贴着一些简单花纹的壁纸,地面铺着一层浅褐色地毯,天花板上一排排日光灯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就像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场所。
两人走进房间,粗略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房间并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开阔,而且还连通着许多看起来相同的房间,如同迷宫一般复杂,虽然充满了暖色的灯光,但头顶的灯不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令人感到不安。
兰飞说道:“奇怪,烂尾楼怎么有装修过的地方?”
希洛警惕道:“我们可能进到‘后室’了,小心点。”
话音未落,周围的场景陡然间发生变化,整个房间就像镜头变焦那样拉长。视线所及内,越来越多的房间和走廊无限延伸,层高和面积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楼层原本的样子。待两人回过头去,发现来时的走廊已经消失。
“好厉害的幻境!”兰飞惊道。
希洛环顾四周,突然感到脑中起了一阵波动,立即对兰飞说道:“稳定住心神!”
不经意间,周围又发生变化,墙上的壁纸变得潮湿和卷曲,仿佛经历了时间的飞速流逝,上面不断渗出深色液体,如同粘稠的血液缓缓淌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散发着霉味和腐臭味的小水洼。
脚下每踏出一步,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鞋子轻易就把地毯磨破,下面的水泥地不断往外渗出湿气,混合着地毯碎屑,如同铺满了浸湿的毛发和皮屑。
昏黄的灯光开始不停抖动起来,如鬼火般摇曳,在四周墙壁上投射出怪异的光影。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若隐若现、似远似近,也不知是人是鬼。
危险临近的强烈压迫感,使兰飞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紧绷的神经也到了临界点。
“飞!控制心神!”
希洛看出兰飞的紧张,连忙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冷,手心全是汗。
“棘刺,生长!”
兰飞挣脱希洛的手,抱芬吐刺闪烁光亮,只见她一个转身,手中的两把飞叶刃已经掷出。
数道亮光穿过长长的回廊,在闪烁的灯光中向着远端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飞射而去。
也不知飞刃是否射中,眼前景象突然扭曲变幻起来,墙壁上浮现出奇异的纹路,地面开始起伏蠕动。两人眼前一花,兰飞感觉坠入深渊,希洛则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提起。
希洛此刻确信这只魔魂兽实力不弱,在制造如此大规模的幻觉之余,还能有针对性地发动精神攻击。于是连忙集中精神,调整呼吸,使心神平静下来。
逐渐的,以前的奇异景象平稳了下来,双脚也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见兰飞已不见踪影,他连忙呼唤起来:“飞!”
兰飞在一阵坠落感后,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发生变化。这里是一个静谧深远的室内水池,让她的心绪稳定了一些。
所有墙壁、地面都贴着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青色瓷砖,池水反射着来源不明的光线,在墙上投映出粼粼波光。兰飞抬头向上望,所有的墙壁似乎无限地向上延伸,幽蓝的光线只能照亮水池底部的有限范围,根本看不到顶部。
兰飞所站立的地方是水池边的一块方形高地,环顾四周,许多立方体平台和方形立柱随意零散排布着,更加让这里看上去亦幻亦真。
她朝水池奋力掷出一枚飞叶刃,飞刃在水面打了数个水漂之后,很快没入了池水之中。她接着又朝墙壁上发射一枚,这次飞刃撞到墙壁后直接弹开,掉入水中。
突然,水面震荡起一阵浪花,只听“唰唰”两声,两枚飞叶刃朝她飞来。兰飞连忙使出飞云手,将飞刃收下,捻在手中。
她连忙低头看向脚下的水池,池水此刻已经恢复平静,静到如同一面巨大的靛蓝色镜子,深邃又危险,池水隐隐散发着冰冷寒意,简直渗透骨髓。
感觉诸多怪异,因此她更加确信希洛所说的,这是一次非常强大的精神攻击,现在看到的一定是魔魂兽制造的幻觉。
那么该如何破除幻觉呢?
“棘刺,生长!”
兰飞朝水池刺出荆棘之枪,然后快速搅动起来,水面顿时激起一片巨大的漩涡。随着漩涡越搅越深,中心似乎闪烁着点点光亮,仿佛水下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喝!”
兰飞轻咤一声,抽出另一柄荆棘之枪,朝着漩涡中心投去。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荆棘王座在水下爆发,激起阵阵波浪。
震颤之下,周围的几根柱子接连崩塌,连同漩涡和荆棘王座一同掩埋。兰飞脚下的平台也开始塌陷,她连忙飞身跃起,跳到了更高处的平台。
突然,水池下方亮起幽冷的蓝光,一种无形的压抑悄然弥漫,渗透全身。刚才的震动结束后,一切都在瞬间变得安静,兰飞耳中只有池水轻微的流动声。
寂静的几秒之后,空气中飘荡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几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还不够!加把劲啊!”竟然是兰飞已故的父亲兰次仁的声音。
“只会鹦鹉学舌,就不会有长进。”这是兰飞已故的师父,前代颂恩斯的声音。
“你赢也是我是让着你的。”这是少年希洛的声音。
“行不行啊,大明星。”这是弗迦的声音。
“你准备什么时候参加圣灵试炼?”还这是雷的声音。
“都当艺人了还来当什么神将?”“毕竟是个女人,难当大任。”“这么弱,是不是不行啊。”“居然让魔魂兽在眼皮底下吃人。”“真看不惯这种人。”“不就是个花瓶吗,肯定是傍上了什么金主。”“米拉孜,江郎才尽了。”“纯看脸的吧,歌真没见得有多好听。”
更多的声音涌入脑内,熟人、陌生人,圣御团的人、普通人,庞杂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却无一例外的都在数落、责备、批评、挖苦、诽谤,兰飞原本内心深处就对自己的实力有些不自信,现在,这种不自信夹杂着不安、惶恐,负面情绪如藤蔓般疯狂生长,更加让她的内心产生动摇。
转眼间,池子中的水化作了浓厚的水汽升腾起来,将兰飞包围。在这冰冷的水雾之中,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弱小的自己。
另一边,希洛在一阵晕眩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楼顶天台,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座楼是尖顶,而现在自己所处的天台却是一个开阔的平台。
不对!希洛扫视四周,这里不仅不是那栋楼的楼顶,而且还让他感觉熟悉,自己应该来过这里。
视线转到旁边的停机坪,希洛终于想起来,这里竟然是白色圣堂综合楼的天台!
“这幻觉还挺逼真的。”希洛心想。
“小子,又见面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鲛瞂。
“是你,这里不是幻境吗?”希洛问。
鲛瞂笑道:“你看到的东西和我看到的不一样,灵魔只对你发出了幻象,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只被影响了一点点。”
“我的同伴呢?”希洛问。
“那小美女陷得比较深,如果有实力可以自己解决,如果没有,那就……嘿嘿,不过我看她够呛。”鲛瞂道。
“我相信她可以自己搞定。”希洛语气坚定。
“那就好,我们就心无旁骛地打一场吧。”鲛瞂抽出双剑,蓄势待发。
“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又来做这些事了。”希洛道。
“我无所谓那些事,我来只是想和你们这些厉害的神将较量较量,亮剑吧。”鲛瞂说着,用剑指了指希洛。
希洛举起左手,念道:“剑,召唤!”
魔戒发出红色光亮,将希洛左手包裹,红光散去后,希洛左手上多了一个银色护手。
“哟,变得不一样了嘛,来!”
鲛瞂施展身法,一个箭步来到希洛面前,双剑疾刺。希洛运劲出掌,挡下两剑,立即以掌风阻住鲛瞂,又接连拍出两掌打在他的剑上。
“好小子!”鲛瞂抖了抖被震得嗡嗡响的双剑,满意地笑道。
希洛此时的掌法又吸纳了一些飞云手的招式,刚才和鲛瞂过了一招,令他确信自己在掌法上得到了一些提升。
但面对这样的强敌,只靠自己的拳掌功夫是不够的,希洛将左手握拳,戒指上的宝石周围的一圈符文亮起,随即从宝石中射出一道光束。希洛用右手将光束握住、拔出,正是一柄通体红色的光剑。
“这样你的剑招就能更好地施展了!”鲛瞂也明白过来希洛的魔导具为何会作如此修改了。
“来吧。”希洛施展蛇步,光刃向鲛瞂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