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妈离婚了。原因很简单:长期的争吵、父亲的冷漠导致我妈最终出轨了。(后来才明白,我妈想要的是被人疼爱。而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爸)从那个时候起,我正式加入单亲家庭的行列。爸爸一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我又多了一个身份——留守儿童。我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被保护得很好(被人骂“没妈的孩子”时,我奶奶会拿着棍子去示威,让她们闭嘴;爷爷奶奶还会用卖蚕的钱给我买零食,买水果,在乡下我的待遇无疑是周围邻居中最好的…)
二
我印象中,乡下能赚钱的方式不多:养蚕、养家禽、种粮食。这些在奶奶眼中都是宝贝,能带来一大笔不错的收入(主要用途:给我缴学费、买资料书以及我的伙食费)但是,这些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却是巨大的。每次赶集去卖东西都要在天亮之前到达市场,要不就会错过收购的贩子。在我的记忆里,总是会想起奶奶凌晨三四点起床,背上要卖的东西,打着手电筒走在泥泞小路上的场景。到达市场六点多,天刚亮,贩子收过货物,递过几张纸币。奶奶拿着钱,数了数,转过身便拉着我去集市给我买吃的。
三
每到过年前几天,爸爸从外地回来,家里除了感觉多了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同。奶奶和爸爸寒暄,问他外面过得好不好,吃得怎样,,家里的事儿不要担心,有她在。年后几天,除了走亲戚,也没什么独特的事儿。爸爸和我也很少说话。过完年,爸爸又去外地了,日子一如从前。
四
高一那年,爷爷突然重病去世,原本家里是四个人,突然变成了三个人。奶奶开始变得孤独。每个月除了卡里定期打来的生活费,爸爸很少跟我打电话,当室友们和家人聊得开怀大笑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开始觉得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为什么没有亲人跟我这样畅聊。心里很失落。有点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生活不温不火但总觉得欠缺点温暖,好怕会习惯这样被人忘记的日子。
五
高三毕业了,等待成绩,是一个很煎熬的过程。忐忑不安的等来了成绩查询的那一刻,没上二本线,三本学校太贵,只能去大专院校了。我打电话问爸爸,我能否复读一年,他说,不行。十多天后,我等来了幼儿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学费要七千多。爸爸说:“我没钱,你不上了,出来打工吧!”那一刻,我顿时愣住了,我明白他的难处,可当时我心里又觉得委屈。奶奶不同意,坚决让我去上学,她说:“女孩子,打工能打一辈子吗?考上了,就去,这个年纪不要留遗憾,去上学,学费我来想办法”于是,他们大吵一架后,我用借来的学费,成功进入了幼师的大门。
六
大一上学期快放假时,爸爸让我抽时间赶紧回家一趟。我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赶回家。原来,他交女朋友了,阿姨要来我家看看。这些年和阿姨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很少回家,也很少去她那儿。不是我排斥她,是我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外人”。家还在那里,却不是那个家了。
七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奶奶和爸爸她们去了厦门,意味着我暑假将无家可归。于是,我买了票去厦门和他们汇合。原以为,爸爸会来车站接我,结果,是我姑父淌着汗站在太阳下,等我。我们一起来到了她们的出租屋,爸爸和阿姨刚从屋里出来,准备去买菜,见到我,什么话都没说,径直从我旁边走过。奶奶接过我的行李,让我吹风扇凉快一下,和姑姑在厨房忙碌着。我坐在小板凳上,感觉这个城市异常陌生。
两天后,我去了姑姑的厂里打暑假工,和一群相仿年纪的人聚在一起,热闹了许多。厂里有时候挺忙的,平时没事儿就下午六点半下班,忙点儿就十点,最忙的时候要到凌晨三点。很多时候都是姑姑下班了在外面等我,她说:“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有几次我自己回去的时候,晚上十点了,街上有一段路,灯坏了,把我吓得够呛,快到门口时,发现奶奶打着手电筒在那里等我。眼泪忍不住就留下来了。最寒心的一次,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刚加完班,走出厂区门口,看见我姑父骑着自行车在等我,我眼泪直打转。问他:“你怎么来了?”他说:“我都睡醒了一觉了,发现你还没回来,你爸她们都睡了,你姑姑让我来接你”
其实,我上班的地方,离阿姨上班的地方只有十分钟,每天爸爸下班都会去那里等她,他却从没想起来看看我,他说“我找不到你上班的地方”。
八
放寒假,我不喜欢去阿姨家,但是没办法,我爸现在住她那儿,他让我去。酒厂有寒假工招聘,为了我开学的生活费,我在一个亲戚的介绍下进去了。第一天在线上做包装,酒盒子特别硬,你得快速的组装然后将酒瓶放进去,,学做了几个,手就起皮,裂口了,最惨的是前面酒瓶倒了,还得用手捡走。亲戚说:“你怎么那么笨,这点事你都做不好”。说完还不忘瞪我一眼,然后跟周围的人讲解我家的事儿。到饭点儿了,亲戚不见了,我杵在那儿,不知道去哪儿。一个阿姨说:“你怎么还不去吃饭,找不到路?”我点头,然后她带着我到了厂区转角一个快餐摊。这是我第一次吃盒饭,很硬,菜里还有小石子。八点,终于等到下班了,我凭着记忆走回了我爸的“家”。37分钟的路程,我幻想过无数次我爸也许在前面等我。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我爸和阿姨看电视的笑声,我敲门进去,然后默默爬上了小阁楼,盖上被子的那一刻,我觉得好心酸,感觉自己好多余。 后面几天,我依旧坚持着,没在我爸面前说过任何人的不是。每周一天的休息时间,我却不知道要干嘛,奶奶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样,我没忍住哭了,我爸看见了冷笑的对我说:“呦,大学生,这就坚持不住了”我当时望着他,觉得那一刻他好陌生。后来才知道,我爸第二年也去过那个厂,只上了两天班。
九
阿姨家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两岁。她有一个儿子,一直和阿姨住在一起。印象中她没去上过班,原因很简单,有妈和老公养着,自己只需要带孩子就行。她去过我家一次,五年来只有一次,想看看我家有没有钱,结果让她失望了,没钱,还很破旧。每次阿姨来我家,从没有空手而归,不是拿鸡,就是杀鸭,最差也得带点儿鸡蛋走。她几乎没和我奶奶打过电话,更别说买什么东西。每年刚吃完年饭,我爸和阿姨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这时奶奶总会将最好的鸡鸭鱼肉都给他们带上,然后送他们上车。这几年,看春晚的时候总是我和奶奶两个人一起看,初一到初三也是我们两个人庆祝。
我爸啥都听她的,有一次,阿姨老家可能要拆迁,让我爸把户口转过去,趁机多赚点儿拆迁费。我奶奶觉得这事不靠谱,不同意,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后来此事作罢,但阿姨和我爸却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我爸一气之下说要回厦门打工,阿姨不让,说要去之前先把结婚证领了,刚好家里需要用户口本去村上核对资料,被收走了,此事又搁置了。
十
我毕业后,没用过我爸一分钱,从实习的那天起,我爸也没给过我一分钱。工作第二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人很好,家人也特别好。双方父母见面,让我很难堪。我们先去男方家,去之前,我和我爸吵了起来,他要带上阿姨的一家人,我那个姐,如愿以偿的来到了男方家,“原来,是个乡下的啊!一看就买不起房”她站在人家门口就在那儿大声说,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复。到我家吃饭的时候,她们一家人都没来,因为她知道我要嫁的不是个有钱人,也没必要来回跑。双方父母在家见面,是要封红包的,我爸让我把他们家给我的2400拿1200出来,他拿给我男朋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不可能为了你掏钱出来啊!
我怕他们刁难男方家,我求他让我先领证,我爸说,你们先送我去你阿姨家,原来她们要在情人节去领证,阿姨拿着结婚证笑嘻嘻的,直接把户口本给我了,我原以为婚事也会这么顺利,没想到后面居然反转了。领完证以后,男方家和我爸商量婚期,我爸直接说了句:“随便”,然后他就和阿姨一起去厦门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参加婚礼比较方便,他说:“你爱结不结,关老子屁事,我请不到假,不回来!”。我当时都懵了,这是我亲爸!!!
半年以后,我怀孕了,我跟他打电话说:“恭喜你,当外公了”,电话那头说:“哦,还有没有什么事儿,没事就挂了”。我看着我老公,突然就哭了,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单亲的留守儿童,没想到我早就成了孤儿。
我从没怨恨过,这个“亲爸”,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能去责怪他,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打扰,他需要我,我出现,不需要,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现在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疼我的老公,理解我的公公婆婆,还有一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我们要坚信,生活总是美好的,一切的不如意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