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喜欢读书。什么书都会读。只记得第一次读文言文版的四大名著,就已经是信手拈来,那些个看起来晦涩难懂的字句,在我看来倒像是一幅幅图画来的。
四大名著,又尤喜欢三国,相关的书读过很多,《三国演义》、《三国志》诸类。没有西游那样的光怪陆离,没有水浒那么直来直往,却没有红楼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换句话讲,能体会得到《红楼梦》的博大精深,那已经是后来的事儿了。
《三国》里人人特色鲜明,孔明的运筹帷幄,赵云的万夫难当,吕布冲冠一怒为红颜,曹操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但我心中最神往的,却是那关二哥。忠君忠国,有屯土坡约三事;义薄云天,曹操故意使人置一间房想让其与两位嫂嫂同居以乱其君臣之礼,兄弟之义,关羽却在门外站立守护一夜;武功盖世,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能征善战,义释黄忠,水淹七军。尽管最后败走麦城,却也不只是败给了吕蒙陆逊的智谋,大多败给了自己不可一世的骄傲。
儿时的自己,也只愿成了像关羽那般的人。也觉得只要你待人千般好,结局总归不能太差。却难当世事难料,十三四岁便也遇到那番事了。
我也懂杨修为什么死,也懂为什么曹操只有贾诩能独善其身到最后,但背叛,算计,勾心斗角这样的字眼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未免还是有些沉重。每每床上闭眼,总要想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却总是越想越糊涂。不知觉间,就是天亮了。
学不会怎么讨这个世界欢喜,沉默寡言战战兢兢总能学到点。不讨这世界厌恶,倒也好了。直到遇到那本《悟空传》。
书的序言里说: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该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这本仅有十八万字的书,我却读了整整一个月。翻来覆去,想来想去,读出了“自由”两个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成了我新的人生信条。说到底,一夜白头,心里烦恼,夜里的反复,也终是我自己给自己戴上的金箍。
人生终究大好,猴子会回到花果山,也会等到紫霞。我也感谢曾经的那段经历,让我遇到我的温华和我的贾家嘉。笑着谈起那时候的事,没有满腔的怨恨,却也不是真的就感激涕零什么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成长,那都是鬼话,大棚里的蔬菜可不见得比野地里长得差。世人厌恶我还是世人喜欢我,那是世人的自由;而我自在地往前走,也是我的自由,如是而已。
敞开心扉以后,好像再也没有遇到能让我烦心的什么事情。
要说苦日子,也有。海泉那会,每天吃不饱,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也有,到最后觉得世间美味都是一般模样了,无非哪个盐多,哪个醋少;也睡不够,常是凌晨一两点入睡,五点多便醒来,到最后,果然也是睡不睡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我还变得喜欢发呆,多愁善感,去超市买好看的有点特色的本来,在上面留下一些字。都说,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老了。那我可能早从那时就是暮鼓之年了,常常想起旧事故人,在本上写下一首首歌词一首首诗……那时候读起了雪中。
原来我的江湖,却也不大,半张纸来的一亩三分地就放的下了。我也不似年哥儿那般家大业大,也不似他随随便便就剑开天门。我的江湖太小了,我的心眼更小,不愿别人愁眉苦脸地难过,只愿他们眉眼带笑,最好是人人比我过得好,也好让我有个蹭饭吃蹭觉睡的地方。我便是宰了老黄的老马,也拦着他去武帝城;便是绑了山上的骑牛的,也送他去江南……若世间弱水苦乐是参半,那我自取半瓢苦来饮,极好。
只记得当时执笔写词,总得思如泉涌。那种心境,只恐此生不会再有了。我不悲也不喜,无苦也无忧,只是江湖人,一生在江湖。
心境之变三,想必就是现在了。
依我看来,人啊,投胎在世走一遭,精髓就是走着二字,走过山走过水走过江湖走过东西南北,到了什么地方不重要,一路上见到了有趣的人和无趣的事,吃苦也好,享福也罢,都是人生百年这一遭而已。遇到了好风景,大可以停下脚步瞧一瞧看一看,有气力了,再出发。不愿意挪脚步了,那就不动弹了呗,温柔乡英雄冢?那都是吃不到葡萄的家伙在喊葡萄酸,要不咋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更何况,古语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怕是得活个五十载也到头了,这样也好。老的看不到书,走不得步,就算还有点力气能提的动笔,怕是也要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快意人生六十载,以后也不分黑白了,着青衫,着红衣,做风流人物。我曾经从南向北,也自西而冬,睡公园,躺马路。就想着,以后也能这么走下去,在这滚滚红尘间踏踏实实地走走停停,哪怕有一天老死了,也无怨无悔。
人生啊,最难得的当是糊涂,事事不必拎的那么清。
以后若再遇到迷惘人,看不清来时路,也看不清去时路,不知何来,不知所终,便给他讲:多看书,多走路,再不济便多喝酒,也不能醉的一塌糊涂,烈酒下肚。喝过了这最烈的酒,往事不用回头,来日也不用将就,怎么快活怎么来。
以后若是遇到固执人,便也给他讲讲: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坐着累,走着累,躺着累,若是有一杆秤称的出,那你心里执念怎么着也得有千万斤重了。世间事虽有对错,世间人却不必太执着黑白,人人心里有杆称,别偏了太厉害就成。总得来讲,只是“问心无愧”四个字。
以后若是遇到烦恼的痴情男女,便给他们讲: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此言最是狗屁不通,却也是最可期。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断胳膊断腿的人街上也见过,不穿衣服的见过可见过没有?所以说,手足可以断,衣服不能短。(若要是和兄弟们讲道理,可不能再以此番言语伤人了)。
去过了荆州,人人问我,有些地方,去过了怎的还去?有些地方,去了又有何意义?有些事情有些话过去了便过去了,写在纸上,又当时作何?和徐凤年登武帝城敬酒老黄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我得去做,有些地方我也得去看看,有些事情我得写下来,否则一年两年能记得,三年四年便怕自己就给忘了。要是连我都没有撑住一口气给忘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小泥人一本正经地讲梦想: 很想有钱买纸笔,不用大冬天拿树权在雪地里写字,还想有张大些的床,垫上软软的被褥,想有很多很多厚实的衣服, 想吃好吃的杏仁酥吃到撑,,想睡懒觉 。
徐凤年讲梦想:也许跟你提起过,我小时候很想做大侠,取个响当当的绰号, 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不过其实在更早一些,我娘还没有去世之前,我是想当个读书人的,身穿儒衫,满腹韬略出口成章。
我想,男男女女要都如此简单,那世间文字八万个,绝不轮得那“情字”最杀人了。要么再缩点水,我要是能遇到这样的人,或许就会提前不再走完那剩下的五十载了。
以前仗着自己多见了点东西,言语蛮横,声音大点,常去与人辩驳。现在却觉得,不争便是大争,才是真道理。
能风流时风流,该潇洒时潇洒,走快意路,写快意字,识得一群快意人。
世上无我这般幸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