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语
开学了。
峪嘉哥将静雪送到学校,就乘上北去的火车,说是出远门。后来我才从楼粟那里知道,峪嘉哥要去初家看望初伯父初伯母。
不知道在初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天以后,峪嘉哥去了苏大找静雪,之后,回到公司继续上班。当时静雪问我们峪嘉哥究竟怎么了,因为峪嘉哥径直去了苏州看她,她照了一张峪嘉哥的照片。
那时楼粟跟我在一起,被那个沧桑的大哥吓到了——憔悴的脸,乱糟糟的头发,红肿的双眼,泛白的干裂的嘴唇,满是胡渣的下巴,一套落了不少灰尘的黑色西装,一双沾着泥土的黑色皮鞋。
我只记得当时静雪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刚才的彩信收到了么?那个人,你们认得出么?”
楼粟问了句:“是,哥?!?!?!”
静雪喊了一声:“哇!楼粟,你真不愧是峪嘉哥哥的好弟弟,这都能认出来啊!!峪嘉哥哥吓了我一跳,怎么会这么沧桑了!”
静雪告诉我们,峪嘉哥这副模样去苏大找她的时候,吓倒一片女生,大家都以为来了一个变态大叔。静雪告诉我们,那天峪嘉哥只说了一句话,却重复了无数遍:“他们终于原谅我了!终于原谅我了!原谅我了!”
静雪告诉我们,那晚,峪嘉哥醉得不省人事。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好朋友荀冉的男朋友蒋鹏帮忙,也许就没有去处了。后来我们从那个叫做荀冉的女生那里得知,那晚,峪嘉哥在梦里喊着两个名字:“晚阳……晚阳……静儿……静儿……”
那以后,峪嘉哥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找静雪,没时间也会抽空给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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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节三天假期,静雪去了上海。我跟楼粟、覃渠跟居易黎也去了上海,顺便去西湖看看。相信我没有说错——五一和国庆真心不适合去,人太多,会出人命的!!西湖十景,那是我最想看见的,只在前年见过断桥残雪而已。
那天,空中飘着细雨,淅淅沥沥,宛如一首咏叹调。
我们在游船上嬉戏,互相撒着水。静雪看着空中的雨丝发呆,像是回忆着什么。
覃渠说着:“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我想起了那首老歌,《三月里的小雨》。”
静雪听着覃渠的话有些感触,自顾自地唱起一首我们不知道名字的歌: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
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我的心是六月的情
沥沥下着细雨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最后一次想你
因为明天 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峪嘉哥的神色有些黯然,忽然开口对静雪说了句:“静儿,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们都非常看好,我也希望静雪可以答应,因为,既然峪嘉哥这么问了,那就是已经清楚自己的感情了。我们都在期待静雪的回答,但,过了许久都不见静雪有反应。
终于,静雪开口了:“为什么?”
峪嘉哥说得很坦然:“因为我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的新娘。”
静雪默默地低下头,峪嘉哥没有催促,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不知等了多久,静雪说:“其实……我在等你说。”
我们四个瞬间沸腾了,一阵疯嚎引得不远处的游客侧目。然后齐声唱着那首《千年等一回》,那些游客急忙能撤的就撤了,使劲儿踩着游船,尽可能离我们远点儿。
三对情侣,只有峪嘉哥跟静雪年龄相差最大,我只比楼粟小六个月,覃渠比易黎小三个月。我一直觉得,这时候,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再没有以后。
其实,我们都曾想过,未来的生活。楼粟说,等我也25岁,我们就结婚,然后生一对龙凤胎。我跟静雪说起时,静雪说,她不想那些事。原来,事实证明,我们的确想多了。尤其是后来,我跟楼粟的关系淡漠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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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国庆节,这次,换成我们去看望静雪。我们去了苏州林园,准备再去南京、扬州。
这天晚上,我跟静雪睡学校的宿舍,她的其他三个舍友都回家了,只剩下她。半夜被灯光晃醒了,睁开眼,听见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静谧的夜,桌子边只有静雪的台灯亮着,她伏在桌案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我爬起来,轻声叫着她:“静雪,你在写什么?”
她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吵到你了么?”
我怔了怔,她在哭?这是怎么了?我一头雾水地瞅着她闪烁的泪花:“你怎么了?怎么在哭呢?”
她急匆匆地胡乱抹着泪,像是责怪自己一般,喃喃:“怎么又流眼泪了……”
我忙爬起来,走到她身边帮她拭泪:“有什么伤心事么?”
她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
我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个翻开的本子,像是去年那种的密码日记本,我不再多看。静雪见我特地扭过头,笑着递上一张夹在日记本里的信纸。那是一种印着江南风景的信纸,淡蓝色和淡绿色为底。我细细地看着:
寄给远处的信
这是一封没有邮戳也没有地址的信,是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信,也是一封我写了九年的信,但这是一封我写给你的信。
哥,静儿好想你。静儿好怀念那些年你的单薄年少冷傲孤狂,好怀念那辆单车上你吹着口哨的时光,好怀念你跟峪嘉哥哥为我偷葡萄的仓皇。曾经,徘徊月下,朝霞夕阳;曾经,星光灿烂,句读忧伤;曾经,你笑我懵懂,我笑你流氓。
哥,只有峪嘉哥哥跟你一样叫我“静儿”,其他人都习惯叫我“静雪”。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样单独的感觉,像是专宠。
哥,我做了峪嘉哥哥的女朋友,我相信,他会给我幸福的。在峪嘉哥哥陪伴的日子里,我的病很少发作了。渐渐地,也不做噩梦了。现在,我有很多好朋友,过得很幸福。
哥,对不起,曾经我也怪过你,怪你丢下我离开。所以后来遇到那么多的事,都让我觉得疲惫,让我觉得毫无精神支柱,几乎要崩溃。我也怪你的离开,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伤悲……
可是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只剩下思念,永无止尽的思念。现今,我只是很想你,想念你多年无微不至的呵护,想念你将我从黑暗的地狱里救赎,想念你跟峪嘉哥哥一曲红尘春光负。
哥,静儿好想你。那夜空下闪烁的星星,是不是你在安慰静儿?那窗外未蒸发的雨水,是不是你对静儿固执的守望?每个无眠的夜,总会想到那些可怕的事、肮脏的人,然后会惊起。我会写日记,写很多页的日记。
哥,快到重阳节了,是亲人团聚的日子,我不能去为你扫墓,真的很对不起。
夜深人静,思念泛滥成灾……
哥,我多想,再次和你等到半夜看一眼昙花;我多想,再次回家有你抱着我亲昵地摸我的头;我多想,再次惊醒的夜会有你陪着我给我心安。
哥,静儿每年都会在重阳节前写信,寄给你的信,不同的语句,相同的思念。然后,每个重阳节烧给你。这样重复了九年了,为什么静儿没有再梦见过你?是不是,哥不想念静儿了?是不是,哥不记得静儿了?
哥,静儿好想你……好想你……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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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看过之后,我问她:“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么?”
静雪笑得很浅,满目的哀伤:“是,我只有一个弟弟。不过,我有过一个哥哥,他大我七岁,九年前死于一场失足坠崖。”
我愣了愣:“九年前?”我不得不说,自从那次在心理咨询师门前听到了那个“九年”,我对所有的“九年”都有了警醒而敏感的细胞。我问着静雪:“你不介意我多问一句吧?”
“什么问题?说吧。”
“你哥哥叫什么?”
“初晚阳,初夏的一抹晚阳。他出生在初夏的夕阳西下时,所以是‘初晚阳’。”
“晚、晚阳?也就是……”我惊得半晌没有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她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是的。我哥跟峪嘉哥哥是好兄弟,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一共相处了十五年。峪嘉哥哥两岁时候被父母丢给了爷爷奶奶抚养,楼爸楼妈去外地打拼,这一出去就是十五年,三年才回来一次。第一次回来是楼粟一岁的时候,也就是峪嘉哥哥八岁。其实楼粟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哥哥,只是太小,不记得而已。后来,楼粟四岁,楼爸楼妈第二次领着楼粟回来。再后来,楼粟再也没有来过银西市。”
“看得出,晚阳哥是个开朗的男生,对你而言是守护神一般的人。”
“是啊。不过,他跟峪嘉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丘之貉的混混少年,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一样不落,就剩下没有泡妞了。因为他俩不屑于玷污人家黄花闺女,而且觉得还是一个人来得潇洒。”
我怔住:“什么?峪嘉哥居然,还曾经是个问题少年?”
她捂着嘴偷笑:“别这么惊讶!他俩就是问题少年,只不过学习成绩从来名列前茅,也不怎么得罪老师同学,只是在社会上混,所以学校几乎不过问。”
我无奈了,原来,人果然都有两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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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半山
覃渠总说:“妙菡,你看,这日子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就没了。”
是啊,转眼又是一个春节,峪嘉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初家。我跟楼粟作为静雪的好朋友,理所当然地又一次当了“跟屁虫”。
我一直以为,像我跟楼粟这样的情侣,已经算是“纯洁”的了,结果,这在静雪和峪嘉哥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天,漠漠问起我跟楼粟。
覃渠先笑了:“妙菡跟楼粟可清白了,最多也就接个吻。”
我白她一眼:“跟你和易黎一样,卿卿我我啊!”
覃渠笑出声来:“我俩怎么了?我俩又没有同床,怕啥!”
漠漠在一边笑得不行:“瞧你,妙菡也没说你什么嘛!”
静雪在一旁喝着茶,覃渠顺便问了问静雪。静雪笑容浅淡,有些隐晦的色彩:“我跟峪嘉哥哥还没接过吻,也没有真的拥抱过。”
我们鸦雀无声,什么?竟然!我只知道当时我们的表情被走过来的峪嘉哥和楼粟看在眼里,易黎还偷着拍了照。易黎这小子,自从易遥姐去法国之后,如果不是覃渠可以管着他,真心要无法无天了啊!
覃渠向来不拘小节,径直问峪嘉哥:“静雪说,你都没有抱过她,也没有接过吻?是真的?”
峪嘉哥稍稍迟疑:“额……除了因为照顾她,的确没有另外地抱过她。也没有接过吻。怎么了?”
就是说,除了那次醉酒和静雪昏迷,峪嘉哥都没有碰过静雪?天!呐!
楼粟也不敢相信地瞅着峪嘉哥:“哥,你俩也太干净了吧?”
峪嘉哥有些好笑地望着我们,无语地说:“难道情侣就一定要做点什么?你们想做什么?”
易黎果然够“弱智”,适合做覃渠的男朋友,直接“白痴”地对峪嘉哥说:“其实是因为不少恋人都同居么,而且会……咳咳……所以,问问你的看法咯!这是我们学院的一次社会问卷调查,所以,先从你开始啊!”
峪嘉哥看了看我们,只说了一句:“易黎,这样的谎话,也只有你会说了吧?”
我们毫不留情面地爆笑,峪嘉哥不经意的话,还真是够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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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嘉哥对静雪的无微不至是我看在眼里的,从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入手——从早饭到晚饭,都规规矩矩地列成表。甚至,连饮食搭配都是他亲自调配的。如果不是自己要上班,估计会亲自监督静雪完成交代的饮食任务。至于睡眠,更是举足轻重。峪嘉哥想了许多办法、也为她买了许多有助于睡眠的流体食物,防止晚上饿肚子。峪嘉哥帮她准备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饮品,比安眠药有益处。
每晚准时监督静雪上床休息——为此,峪嘉哥专门在外租了房子,让静雪搬来一起住。只为了更好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尤其是做噩梦的习惯。他要帮她戒掉那个坏习惯!这是他作为静雪的男朋友应该的,更是必须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一个想法——我要做峪嘉哥和静雪感情的见证人,我要把他们的故事记下来。我只是觉得,峪嘉哥很难得,即便两个人睡一张床,也不会对静雪有什么想法。我知道,峪嘉哥想从心底给静雪安心,想让静雪从心底好起来,变得真的开朗。
我从静雪那里知道,静雪每夜都会有一盏灯在身边,尽管晃得峪嘉哥睡不安稳,但是从不会关掉。峪嘉哥在问过赵医生之后,重新找了一家公司,做贸易翻译。离静雪的学校很近,几乎每晚都可以陪着静雪。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两人的亲密生活,并非是我这个“偷窥狂”的“杰作”,而是我没有想到的人。那个人,最终我们大家关系的导火线。虽然那个人的行为为人所不齿,卑劣到了极致,可是,静雪最终没有恨对方。
静雪说:“恨,也是需要付出感情的,恨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是浪费感情。”
然而,那个人也就罢了,毕竟对静雪来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静雪兴许都没有想到。原来,有时候所谓的朋友,就是那个冷笑话:“刺客在背后插你一刀,你说一句‘啊,你是?’;朋友在背后插你一刀,你说一句‘啊,是你!’。”
只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静雪可以那么淡定、那么冷静,也许,我没有看见她潇洒转身后的表情,才会这样想。然而,覃渠告诉我,她看见静雪并没有什么其他表情,无非就是那一抹冷笑坚持到底,那一个淡漠的眼神冷到心底。
一年多以后,那漫天的纸片,像是彩色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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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家,初伯父初伯母待人热情,小源却不太爱说话,但是足够乖巧。我们几个人终于分开了——漠漠和覃渠留在南昌,只有我跟楼粟尾随峪嘉哥来到了初家。
静雪领着我们去了一个空旷的地方,那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公园,树木都剩下了空树枝。
远处放着一首歌,我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名字。
只见峪嘉哥深情地望着静雪,跟着音乐唱下去: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 看着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 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我也不会奔跑
逃不了 最后谁也都苍老
写下我 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静雪咬咬唇,低下头不说话。时间刹那凝固了,峪嘉哥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几分意会、几分隐晦,却没有一丝气馁。
峪嘉哥看着远处的山,准备带我们过去。他走在前面的一刹,静雪上前抱住峪嘉哥的腰。像是鼓起极大地勇气,下了极大地决心,坚定地抱着峪嘉哥。在静雪抱住峪嘉哥的一刹,峪嘉哥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从起初的讶异,转成一丝欣慰。峪嘉哥微笑着紧闭双眼,依稀可以看见有隐约的泪花被挤掉。
峪嘉哥回身,温柔地将静雪抱在怀里,欣喜地瞅着怀里的人。静雪仰起脸,给了峪嘉哥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跟楼粟也面带微笑,我知道,峪嘉哥等这个拥抱已经等了将近一年了。两个人那样每天都见面,却从来不亲近,同样是情侣的我们,多少都会觉得有些无奈。不过我知道,峪嘉哥心里只有期待,从未埋怨。或许,对峪嘉哥而言,只要静雪不排斥他的好意,就已是最大的幸运了。尽管自己付出再多,他只想给她最好的温柔。所以,无论亲密与否,只要静雪接受他就好。他不敢再过多奢求,也不舍得强求。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峪嘉哥做的是对的。
看着眼前这样幸福的场面,我跟楼粟不由得换了阵地,不再准备做电灯泡。然而,没想到,那两人并没有继续下去。反倒是来追我们,说有个地方可以玩。
我们去了矿山,除了黑、灰、白色的石头,没有其他。后来,我跟楼粟追逐着跑到另一座山上。等我们追着跑闹时,峪嘉哥突然大喊一声:“别跑,小心脚下!”
我俩愣住,峪嘉哥似乎另有深意。我们规规矩矩地看着不远处的山峰,不再动弹。等峪嘉哥牵着静雪来到我们身边,才发现那个山并不是完整的山。整座山,早已被人为地挖掘了一半,甚至有些凹进去,像一个凹面镜。如果不是峪嘉哥的提醒,我们跑到这里,会被冲力带下去。而这个高度,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峪嘉哥望了一眼山崖下方,忽然捂着心口一晃。楼粟眼疾手快,抓住了峪嘉哥,将他扶离了危险地。
峪嘉哥坐在一块大形岩石上,紧闭双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一抖,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晚阳!”
静雪似乎已经明白了:“峪嘉哥哥,带我去崖底好么?”
峪嘉哥的神色严肃而谨慎,直直地盯着静雪,而静雪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蓦地,峪嘉哥起身,静雪却突然到了那个只剩一半的山顶,将峪嘉哥随身带着的手帕绑在一个石头上,然后垂直扔下去。峪嘉哥带着我们绕了一圈,绕到了山底。
在崖底,静雪指着刚才被自己扔下来的石头,轻声问:“是这里么?”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石头,石缝里有着一些枯萎的草根,像是无声地哀悼着一个逝去的生命。呼啸的北风吹过,宛若锋利的刀子,割在人的皮肤上,却是不觉得痛。
峪嘉哥缓缓地摇了摇头,走到静雪身边的碎石堆边:“不是……他最后是在这里咽气的。”
静雪冷静地问:“他走之前,很痛苦吧?都是哪里流血了?”
峪嘉哥回答:“当时他口中咳出了血沫,浑身都是血。”
她无声地落下眼泪:“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峪嘉哥合了合眼:“他握住我的手,一直重复着你的名字。”
静雪哑着嗓音喊了一声“哥——”随后,哭得撕心裂肺。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哭得这样伤心欲绝,也从没有听过谁喊得如此歇斯底里。
我回过头贴在楼粟的胸膛,眼泪润湿了楼粟的围巾。我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惹得静雪更加难过。这座山,为什么,被挖空了都不做个标记。就算不一定会有人来,也好歹有点责任心吧?!
回到初家,峪嘉哥帮忙打扫屋子、准备饭菜,活像一个“准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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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酒吧
今天,静雪说要给我介绍一个人,说是她相处了五年的闺蜜。我欢喜地有些不知所措——五年,今年静雪20周岁,也就是15岁两人就认识了,表示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我跟覃渠她们都是因为父母才认识,才成为闺蜜、发小的。但静雪说,她跟荀冉是从初三时期的同桌,所以才会熟悉。
我们来到一个凉亭,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随意地挽着一点,剩下的半绺在风中飞舞。一天蓝色牛仔裤,一双黑色短靴。走近些,可以看见她左耳戴着三个耳钉,右耳扣着两个耳扣。双手插着兜,双耳塞着耳麦,不知听着什么。
荀冉看见我们,挥了挥右手,然后踮着步子小跑过来。等她走进了,我猛地怔住:“我在梦里见过你!”
荀冉和静雪有些惊讶,不过荀冉先笑着解释:“我长着大众脸,也许你认错人了呢?毕竟,我们才是第一次相见嘛!怎么可能会梦到我呢?”
我说不出原因,于是,只好默认是真的想多了。荀冉跟我那次在公交巴士上,靠着窗户梦见的女生,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一模一样。唯一不相同的,或许就是这明媚而大方的笑脸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无法与她真心相对、坦诚相待——总是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安静的、不易觉察的乖戾。而那种乖张,却带着一丝恶念,像是积怨。不过,那种感觉只出现在她对静雪笑容灿烂的时候。我不明白,难道说,荀冉只是当面对静雪好?不可能啊,五年的闺蜜,就算是养了五年的狗,也有人性了。不是我想多了,就是错觉了,除了这两点,我没有别的借口可以说服自己了。
只是,那个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镜头,虽然是白日梦不能信,然而,太过真实的感觉,犹如身临其境般。我有些无措,说给楼粟的时候,楼粟想都没想,直接说我没睡好觉,就知道瞎猜。我想,如果我告诉静雪,静雪也会这样认为,甚至她会认为我对荀冉有什么误会。我只好告诉峪嘉哥,而峪嘉哥说:“其实,我也觉得,荀冉总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我跟峪嘉哥约好——静观其变,有的事,只能等待。而后来的我,终于懂了,只是太晚了。又或许,这是注定的,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是当一些事发生后,就会不得不相信这句话。那时,自己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有时候,自己认为永不可能的事、永不相信的话,只有当它发生或者出现后,你才会幡然彻悟,才会改变,甚至深信不疑。
第三天,荀冉跟我们一起去了酒吧,酒吧的名字叫做“忘了吧”。
荀冉不知给谁打了几分钟的电话,回到座位后,笑着说:“我对象要来。”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门口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皮肤很黑,脸上有着一周胡子的痕迹——虽然他已经刮过胡子了。黑发微卷,鼻梁挺直,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高大。算是个看得过去的运动型帅男,只是觉得他眉眼间有点小坏。不过,跟荀冉绝对配!楼粟见到蒋鹏的第一反应是——跟荀冉天造地设!
果然,荀冉的简介和蒋鹏的自我介绍后,我们知道,蒋鹏最喜欢足球,也踢得很好,经常是前锋或者后卫,发出的球,几乎是百发百中。跟荀冉已经谈了五年,一直在一起。跟静雪也是五年的同班同学。
静雪告诉我,蒋鹏跟峪嘉哥完全不一样,峪嘉哥干净文雅,蒋鹏则是运动粗男。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蒋鹏一边喝酒一边往静雪身上瞄,不知道在看什么。而静雪,似乎在有意躲避蒋鹏的眼神。这一幕被峪嘉哥瞅见,峪嘉哥故意将静雪揽在怀里,给她递了一杯饮料。
环视四周,只有我跟静雪穿得有些扎眼——进出酒吧的女子要么性感、要么火辣,最次也是妩媚、成熟。
可是我俩,居然穿着姐妹装。最重要的是,姐妹装也就罢了,还印着淡蓝色HelloKitty。我⊙﹏⊙b汗!!!
我俩尴尬地准备去洗手间把外套装起来,还好只穿了一件那么“二傻”的薄外套而已。静雪里面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毛衣,顺顺的灰色毛毛,摸起来很舒服。我里面套着一件藏蓝色的手织毛衣,带点民族风。
当我俩准备回到座位,两个微醉的中年男人拦住我们。一个稍稍发福的男人笑得淫荡:“小妹妹,第一次来吧?要不要叔叔带你好好转转?”
我正想回话,静雪沉默地抓住我的手,领着我从另一侧走,准备绕开那他们。
另一个稍微高点的男人拽住静雪:“小姑娘,别走嘛!”
静雪回眸冷然相视,眼中的神色冰一样寒冷。而那个醉酒的男人显然不在乎,更觉得静雪很特别,一把将静雪揽入怀中。静雪开始浑身发抖,眼眸深处燃烧着怒火。我还没回过神,就被那个胖男人搂住。
我发誓我是吓坏了,口口声声喊着:“楼粟!楼粟!!”
嘈杂的音乐声压过我的呼救,我跟静雪一起被拽进了另一个包厢。我慌乱得手足无措,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我被扔进沙发里,静雪被按在另一边。
忽然有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之后,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
我回过头,静雪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截啤酒瓶,碎裂的不规则平底贴着那个高个男人的脖颈。静雪冷冷地说:“别动,如果你自己不小心划开了你的动脉,我可负不了责任!爪子拿开!”
高个男人松开手,压在我身上的胖男人似乎被吓到了,也松了手。
静雪横扫了一眼:“把门打开!”
胖男人立刻开了门,静雪示意我先出去,我急忙跑出去。
我慌慌张张地去找峪嘉哥:“哥,哥,快,去救静雪!19号!”
夺门而入,静雪已经被按在沙发上。
峪嘉哥将那两个男人扯开,将静雪护在怀里,从未有过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峪嘉哥只说了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冷得令人窒息:“滚。”
别说那两个人,就连我们四个都被峪嘉哥突然的冷漠和凶狠吓了一跳。峪嘉哥看了看怀里的人,静雪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峪嘉哥。
峪嘉哥抱紧她:“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带你来这种地方了。”
送走了蒋鹏和荀冉,我们四个在街上漫步,静雪一直不说话,而我,也是沉默不语。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从第一条街逛到了最后一条街,最后,静默地坐在一座无人的公园。
静雪蓦然开口:“峪嘉哥哥,我是不是很脏?所以,才总是沾染灰尘。”
峪嘉哥震住,眸中是坚定的神色:“静儿,你答应过晚阳,无论何时都不会自轻自贱,所以,不要这么想。”
静雪忽然一笑:“也是,毕竟,他们还没有碰到我。妙涵,你呢?”
我笑得灿烂:“我可是托你的福,是你救了我,也救了自己。我很佩服你!”
静雪暗暗一笑:“很多时候,只有救了别人,才可以救自己。可惜有时候,人,无法自救。”
我脑筋一转,接上她的话:“所以,上天才会安排一个天使,像守护神一样陪伴你。这样,无论多么黑暗、多么惊恐、多么孤独,你都可以走出来。因为在尽头,有那个人点亮的明灯,为你指航,那是最安心的曙光。”
静雪回眸望着我,我笑容明亮而坚定。她笑了笑,有些迷茫:“是么?”
我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所以,不光要靠那个守护你的人付出,你也要敞开自己,真心接纳。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彼此取暖了。”
静雪含蓄地浅笑着,低头默默思量。许久,她轻声回答:“我会努力的……”
……
果然,后来,峪嘉哥再也没有带静雪去过酒吧,甚至连类似的地方,譬如网吧都木有带她去过,更不用说舞厅什么的了。楼粟也没有带我再去过那些混乱的场地,觉得不安全,我又长得不是很安全。
楼粟笑得很痞:“不是你长得不够安全,是因为天黑了,只要是女的就不安全。何况现在这个社会,男的都不一定安全!”
听了这话,易黎先笑翻了,然后是覃渠。这俩要不要这么默契、这么配合啊!
我翻出无数个白眼,闷闷地啃着苹果。
今年下半年,我们大三了,还有一年,我们将步入社会。我准备考研,静雪准备直接工作。楼粟跟易黎都已经念够了,打算先找找工作。覃渠是夫唱妇随,至于漠漠,她还没想好,也许会出国。峪嘉哥则决定跟着静雪,可以方便照顾她。
在这个大学生满大街的时代,我只好再考研,希望以高学历站住脚。话这么说,其实我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工作什么好,或者说,什么工作适合我?为了避免沉浸在迷茫中,我只专心考研的事,不再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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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国庆节了,我们准备不出去,可是,作为一个好的感情见证人,肿么可以远离见证目标呢?于是,我死乞白赖地拽着楼粟去了苏州。
我在扣扣聊天上问峪嘉哥:“峪嘉哥,我想写一部小说,名字叫作《用心良苦》,就想写你和静雪。我觉得,我喜欢你们这样的爱情。其实爱情本来就是像你们这样,看似平淡无奇,或者狗血荒唐,可就是那么实在。”
峪嘉哥回我:“呵呵,随你吧。也许,我会在某个地方看见你的作品。你准备用真名字么?”
我发:“不会,小说的人物都是编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历史和小说的区别就在于,历史的名字都是真的,小说的名字都是假的。”
“这话很实在,小说本来就源于生活嘛!”
“是啊!峪嘉哥,所以,我为了写得真实点,准备国庆节去苏州找你们。”
“……!……粟呢?”
我笑了。我知道,峪嘉哥肯定说的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既然他发了省略号代替,我只好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咯!我回复:“也来。”
“那我就不接你了。”
“好。”
“晚安。”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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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公寓
我跟楼粟来到了峪嘉哥在公寓租的房间,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上次来苏州都是住在学校的,楼粟和易黎住的蒋鹏那个宿舍,我住静雪的宿舍。
这套房子简单而宽敞,一个阳台,一面印台加厨房,一间客厅,两个卧室一大一小,一间浴室一个卫生间。
峪嘉哥的卧室简单而洁净,静雪的卧略小却精致,很紧凑的感觉。两个卧室都放着书,静雪的小书桌上,右上角有一个壁橱,玻璃的门,三排整齐的书,从史书到小说,从诗歌到散文,从言情到武侠。
静雪说,许多书放不下,所以搬到了峪嘉哥的卧室我去看了看峪嘉哥的卧室,也是在书桌的右上方,壁橱上三排书,都是跟静雪书橱里一样的整齐陈列着。峪嘉哥和静雪的书桌左上角都有一盏台灯,情侣的。峪嘉哥的是蓝色,静雪的原是粉色,结果静雪说不喜欢粉色,觉得幼嫩,换成了绿色。
……
……
听说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在韩国影响巨大。我约好峪嘉哥陪静雪一起看,那部电影叫作《熔炉》。我看过以后,觉得很震撼,更是觉得像是被压抑着,难怪那部电影又被翻译做《无声呐喊》呢!
只是,不知为什么,回来以后,静雪早早就睡了,峪嘉哥一直在客厅沉默地抽烟。我只知道,静雪接过一个电话,峪嘉哥也是。会不会是电话那端有什么?怀揣着莫名,我也跟楼粟乖乖去睡觉。这次,楼粟一定要跟我一起睡,峪嘉哥只好去客厅,静雪不忍心,叫他跟自己睡一起。
我知道,楼粟是在给峪嘉哥他们一个私立的空间。因为峪嘉哥跟静雪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一直沉默着。
深夜,一阵铝合金推拉门的声音将浅睡的我惊醒。我揉了揉眼,再仔细听听,浴室里有水流的声音。我先是一个激灵,清醒异常。我没由来地想起了那个寒假,静雪第一次来我家的寒假,静雪在浴室里搓洗自己的身体。如今回想起来,或多或少会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爬起来,尽量不惊动身边的楼粟。我站起身的一刹,听见门外峪嘉哥轻柔的声音:“静儿,不要……”
夜太静,白天里,这样的对话,隔着门是听不到,或者听不清的。
静雪声音冷淡:“我冲个澡,一会儿就好。”
再然后,是放冷水的声音,淋浴的龙头被拧开。我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见峪嘉哥靠着浴室旁的墙壁。浴室里的灯光透过门,打在峪嘉哥略显憔悴的面容上,让人难过。不知道静雪究竟为什么又会这样,峪嘉哥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了。我也原以为,静雪在峪嘉哥的悉心呵护下,总归痊愈了。可是哪里知道,心病,竟是如此难以治愈。
二十分钟后,水声停止。
浴室里,静雪略带抱歉的声音:“峪嘉哥哥,对不起。”
峪嘉哥将头贴在墙壁上,无力地笑了笑:“是我没有能力帮你恢复,不怪你。”
静雪的声音有些颤抖:“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看到她们,就想起了自己。也是那样的夜,那样阴暗的地方,那样的人……哥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一个人。你的再次出现,给了我好大的勇气,让我可以真正面对。其实……”
浴室里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其实,我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真的。上次跟妙菡在酒吧遇到那些人,回来也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多想什么。今晚,只是,只是……只是实在太像了,相近的年龄,相近的夜色迷离……”
静雪终于没有说下去,只是安静地哭着。
峪嘉哥拉开浴室的门,从我的方向看去,静雪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胡乱挽着的头发滴着水,看起来十分狼狈,十分令人心疼。
峪嘉哥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如叹息般轻:“我知道,我知道静儿已经好了很多了,所以,我不敢再勉强什么了。我知道,从那天在公园里,那首《小情歌》中,静儿第一次主动抱我的时候开始,静儿就已经好很多了。只是静儿,我心疼啊!静儿,你知道么?我们交往一年多,你发病一共40次,也就是平均每个月两次。我想知道,以前呢?”
静雪的脸被峪嘉哥的胳膊挡住,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静静地说:“一周两次,每个周六周日,都会洗好久好久。每一次,我都会用四个小时。”
“静儿……”峪嘉哥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并不说其他。我知道,他是心疼得无以言说,只好避而不谈。
静雪有些疑惑地回头,峪嘉哥松了手,静雪站在峪嘉哥面前,凝视着峪嘉哥的脸,像是在数他没有清理干净的胡渣那般仔细。
峪嘉哥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换衣服吧,我去客厅喝杯水。”
我悻悻的,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打个kiss啊?”
楼粟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一转身就是那张坏笑的脸。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到床上,我紧张地喊一声:“你要干嘛?!”
楼粟莫名其妙地说:“不是你寂寞了么?”
我推开他:“去你的吧!你才寂寞空虚冷呢!”
楼粟没趣地坐在一旁:“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才能kiss么?”
我郁闷地说:“少自作多情了!我是说你哥跟静雪!”
楼粟不屑地说一句:“我还不稀罕你呢!”
我将楼粟推到地上:“不稀罕就打地铺去!”
楼粟忍了忍,去客厅拿了一张席子,在柜子里拿了一张床单铺在地上:“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我不理他,背对着他,偷笑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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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我呆在苏州抱着我的笔记本写小说。十月的苏州还是有些热的,尤其对于静雪这个北方女生来说。
于是,每晚睡觉前,静雪还是会冲澡。主要的是,我们大家都会冲澡,可是,只有静雪的时间最长——她几乎是每晚搓洗一遍。
我问起峪嘉哥,峪嘉哥总是晦暗地一笑:“没事,总会好的。何况,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我挪得更近一点:“峪嘉哥,究竟发生过什么,静雪才会变成这样的?”
峪嘉哥沉默良久,皱着眉,声音小到与耳语相近。他只说了两个字:“性侵。”
我震住。其实,我曾经想过,只是峪嘉哥亲口说出来,这样的现实,令我难以承受。因为那时,峪嘉哥只说她七岁时候发生过一件事……
身边的楼粟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峪嘉哥的回答,连楼粟都沉默了:“十三年前。”
楼粟无法置信地望着峪嘉哥,峪嘉哥无奈地点点头。
峪嘉哥轻声交代:“她个性要强,最讨厌被人怜悯和施舍。可以同情,但一定不要可怜她。对她而言,这是起码的尊重。明白么?”
我忽然想到什么:“初伯父初伯母不原谅你,跟这件事有关系么?”
峪嘉哥摇了摇头:“是别的事。”
楼粟还想问什么,听见浴室的门拉开,随即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静雪走到客厅,穿着一件蓝色绸缎样的睡衣:“哥哥,我擦头发的毛巾在哪里?”
不得不说,静雪这样的穿着真的很美——那件睡衣蓝色底白莲花,碧色荷叶,细细的蓝色腰带,随意地系着一个结,那个蓝色的结仿若一只单翼蝴蝶,飞在她的腰间。
我看见峪嘉哥稍微怔了怔,忙起身去拿挂在挂钩上的毛巾。
那样美好的人,美好得宛如一幅山水画,清秀婉约。眸中忽然有了液体,我急忙别过脸,将眼泪憋回去。
这些年,晚阳哥和峪嘉哥都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竟也出落得如此美好。静雪,你究竟要坚韧到什么样的地步?
我忽地想起了她搁在书桌上的两本名著,我问她:“静雪,我记得你的书桌上放着两本名著,叫什么来着?我貌似没看过,哪天借我一下吧?”
静雪一边擦着长发,一边说:“没问题!那是我最喜欢的两部名著,《茶花女》和《红楼梦》。”
楼粟问了一句:“《茶花女》应该是喜欢女主玛格丽特,《红楼梦》的话,人物可就太多了,你最喜欢谁?”
静雪不假思索地笑了笑:“自然是最喜欢史湘云了,邢岫烟也可以。有句话说得好——看明白了琢磨是薛宝钗,看明白了老琢磨是林黛玉,看明白了不琢磨是史湘云。我喜欢史湘云的性格,她活得明白、活得简单、活得快乐、活得成熟。比起宝钗黛玉,她父母早逝,叔叔婶婶待她也不好,虽是个侯府小姐,却和下人没什么大的区别。但是,她活得很真、很实在,也很看得开。不过,看得开看不开又有什么差别呢?无非看得开,快乐一天;看不开,难过一天而已!不过,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不如开心地过呢!”
我新奇地看着她:“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喜欢她了!”
静雪笑了笑,拿着峪嘉哥专门为她买的“绾青丝”,梳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拿着那柄乌木梳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我认识的‘湘云党’不少呢!我有一个校友竹萱,一直还联系着,她也写小说,你们可以交流一下。还有,我一位网友加书友乐雨涵,也是写手。哦,对了,还有离微露,她跟我和竹萱一起喜欢史湘云很多年呢!”
说起写手,我想到了一个人:“对了,我有个学妹,叫‘柳昔雨’,一直特别喜欢《秦时明月》里的儒家二师公颜路,一直想为二师公写一部小说。她几乎算是迷恋二师公了。虽然我也看《秦时明月》,喜欢张良,对二师公也有好感,但是并不痴迷。她总说自己是一遇颜路终身误,也经常说她中了一种叫作‘颜路二师公’的毒,而且毒入肺腑,无可救药。不过,她一直未动笔,担心自己的水平不够,写不好。”
静雪认真地想了想,微笑着:“有感情就好。只要她有感情,就可以完成。其实,很多人都在用感情来写故事,关于自己的,关于身边的,关于爱的、恨的。我相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