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振军威小李广神箭 打盖郡智多星密筹（下）

　　宋江、卢俊义、吴用回到寨中。吴用叫来陵川降将耿恭，问盖州城中路径。耿恭道：“钮文忠将原州府改做帅府，在城中间。城北有几个庙宇，空处都是草场。”吴用听罢，与宋江商议一下，便叫来时迁、石秀，在耳旁低语道：“如此依计行事，到花荣军前密传将令，相机行事。”再传唤来凌振、解珍、解宝，令三人带领二百名军士，携带轰天子母大小号炮，如此前去行事。令鲁智深，武松带领金鼓手三百名，刘唐、杨雄、郁保四、段景住每人带领二百名军士，各备火把，分散到东南西北，依计而行。又令戴宗往东西南三营密传号令，只看城中火起，合力攻城。众头领遵令而去。

　　钮文忠日夜指望救兵快到，却音讯皆无，十分忧闷。只能增调军士，搬运木石，上城坚守。到了黄昏时分，猛听的北门外喊声振天，鼓角齐鸣。钮文忠飞马驰往北门。上城眺望时，喊声金鼓都息了，不知何处兵马。正疑虑间，城南喊声又起，金鼓振天。钮文忠令于玉麟坚守北门，自己急驰至南城看时，喊声又息，金鼓也不鸣了。钮文忠眺望多时，只听到宋军南营里隐隐传来的更鼓之声，四周静悄悄的，半点火光也没有。失望地徐徐下城，要回帅府。猛听得东门外连珠炮响，城西也传来呐喊声，鼓声喧天。钮文忠东奔西跑，一直闹到天明。宋兵又来攻城，到夜晚方退。

　　这天夜里二更时分，又听见军士呐喊和鼓角声，钮文忠道：“这是疑兵之计，不要理睬他，咱这里只要坚守城池，看他能怎么地。”忽报东门火光照天，火把不计其数，飞楼云梯逼近城来。钮文忠闻报，急忙驰马赶往东城门，同褚亨、石敬、秦升督促军士用火箭炮石射打，猛地一声火炮响，振动山谷，把城楼也振动不已，城内军民，十分惊恐。如此的骚扰了两夜，天明又来攻城，城内军士时刻不得合眼，钮文忠也时刻在城中四处巡视。忽然望见西北方旌旗遮天日，往这边卷来，宋兵中十几骑探马，飞也似地奔大寨去了。钮文忠料是救兵，忙派于玉麟准备出城接应。

　　西北方赶来的那支军马，原来是晋宁守将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到了盖州求救文书，便派遣部下猛将凤翔王远，领兵二万前来救援。已过阳城，正往盖州进发，离盖州城尚有十余里，猛听的一声炮响，东西高冈下密林中，飞出两彪军马来，是史进、朱仝、穆弘、马麟、黄信、孙立、欧鹏、邓飞八员猛将率领一万雄兵，掩杀过来。晋宁兵虽然有二万之众，但远程急行军，疲惫不堪。怎能抗得住已在这里埋伏了十余日，养精蓄锐的宋军两路夹攻。晋宁军大败，丢弃金鼓、旗枪、盔甲、马匹无数，军士被杀死大半。凤翔王远侥幸脱逃性命，领着残败逃出的头目士卒，又返回晋宁去了。

　　钮文忠见两军截住撕杀，急忙派于玉麟领兵开北门杀出接应。那北门无兵攻打，于玉麟顺利领兵出城，才过吊桥，正遇着花荣游骑从西面过来。北军大叫：“神箭将军来了！”吓得急忙后退，相互争抢着逃进城去。于玉麟已经在南城吓破了胆，哪里敢出城交战，也随后跑进城去。花荣等冲过来，杀死二十余人，不再去追杀，让他们进城。城中急忙关闭城门。

　　岂不知此时石秀、时迁穿着北军号衣，已混入城中。时迁、石秀进了城门，趁乱溜进一条小巷。转出那条巷，有一个神祠，牌额上写道：“当境土地神祠”。时迁、石秀躲进祠来，见一个道人在东墙壁下烤火。那道人看见两人军士进祠来，便问道：“长官，外面情况如何？”时迁道：“刚才俺们被于将军领出城去撕杀，却撞着了那位神箭将军，于将军也不敢与他交锋。俺们慌忙跑回城，俺俩趁乱躲到这里。”说着，从身上取出两块散碎银递给道人说：“你有收藏的酒，顺便倒两碗给我们喝，太寒冷了。”那人笑着站起身来道：“长官，你不知道这几日军情紧急，神道的香火也一点没有，那能找出半滴酒来？”便把碎银递还时迁。石秀上前拦住他的手道：“这点碎银你先收着再说。我们连日守城辛苦，一刻也不得合眼，今夜就在这里睡了，明早便跑。”那道人摇着手道：“二位长官莫怪！钮将军军令严紧，少时便来查看。我若留二位在此，脱不了干系的。”时迁道：“这样说，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石秀便挨在道人身边，也去烤火。时迁环顾四周无人，对石秀使了个眼色。石秀悄悄地取出佩刀，那道人只顾烤火，被石秀从背后”咔嚓”一刀，割下头来，然后便把祠门插上了。此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

　　时迁转过神橱，即摆放神像的立柜，见后墙壁有门户。户外是个小小的天井，屋檐下堆积两堆乱草。时迁、石秀将道人尸首抬出来，用乱草遮盖住。然后打开了祠门，从后面天井中爬上屋顶去。两人仰卧在屋脊下，仰面看着天空，明朗朗地现出数十个星星来。时迁、石秀待了一会儿，又溜下屋来，到祠外探看了一眼，并无一个人来往。两人又往前面试探了几步，左右张望一会儿，见邻近虽有几家居民，都静悄悄地关着门，隐约有哭泣的声音。时迁、石秀又往南摸去，连过几条土墙，眼前是好大一块空地，上面有数十堆柴草。时迁暗想道：“这是草料场，如何无军人看守？”原来城中将士，只顾到城上御敌，却无暇顾及此处。料场那看守军人听说宋军杀散救兵，料想城中已守不住，便各顾性命，预先藏匿去了。时迁、石秀转身回到神祠里，取了火种，把道人尸首上乱草点着，又溜回到草场内。两人分头去点火，一连点燃六七处。少顷，草场内燃起熊熊大火，烈焰冲天，神祠内也烧了起来。草场西侧，一个居民听见“噼里啪啦”着火声，打着火把出来查看。时迁一个箭步蹿过来，劈手夺过了火把。石秀假装着急道：“我们快去去报告钮元帅。”居民见两人是军士，那敢与他们争执。时迁举着火把，同石秀径直往南门跑去，口里还不断嚷着报告元帅，见路过的居民房屋方便下手，便顺道又点上两把火，丢下火把，躲过一边。两人迅速脱下北军号衣，躲藏在僻静处。

　　城中军民见四五处着火，一时沸腾起来。钮文忠见草场方向着火，急忙带领军士赶往救火。城外见城内火起，知是时迁、石秀内应，拚力攻打。宋江同吴用带领解珍、解宝赶到城南，吴用道：“我前日见那边城垣稍低。”便令秦明等把飞楼推近城垣。吴用对解珍、解宝道：“贼人飞魂丧胆，军心动摇，兄弟们努力攻城！”解珍带着朴刀爬上飞楼，攀上女儿墙，一跃而上，随后解宝也奋力跃上城去。两人齐声呐喊，跳入城墙内，挥刀乱砍。城上军士本已困顿惊恐，又见解珍、解宝跃进城中，十分凶猛，都惊慌乱窜跑下城去。褚亨见二人上城，挺枪来斗了十几合，被解宝一朴刀砍倒，解珍赶上一刀，剁下头来。

　　此时宋兵从飞楼攀援上城已有百十余人。解珍、解宝当先，一齐抢杀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众人杀死石敬、秦升，砍倒把门军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徐宁等众将领兵拥入。徐宁同韩滔领兵杀奔东门，安士荣抵敌不住，被徐宁刺死，打开城门放林冲等众将入城。秦明同彭玘领兵抢夺下西门，放董平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乱兵所杀。杀得北军尸横市井，血满街巷。

　　钮文忠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同于玉麟、郭信、盛本、桑英等领二百余人马从北门逃出。未跑出一里路，黑暗里突然冲出黑旋风李逵和花和尚鲁智深，一个猛将军，一个莽和尚，拦住钮文忠等人去路。正是：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

　　不知钮文忠、于玉麟性命如何，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