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和妈妈(短小说)

(小说主旨:母爱的永恒。灵感来自于融媒体的一个视频)



母亲住院了,胡妥陪床,也住到医院了。一通检查下来,大夫说:“肝癌晚期。”四十六岁,没结婚,胡妥有些紧张和茫然。他知道某些病注定的绝望,也知道新的治疗方法在不断诞生,说:“大夫,那我妈的情况,有什么方案吗?”癌症占位百分之七十,理论上可以手术,不过胡妥母亲体质太弱,也做不了。大夫的意思,先药物治疗,看看体能恢复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母亲睡着了。胡妥到二楼露台上抽口烟。下头是医院后院,秋天树木和植被都凋零了。五年前父亲走了,胡妥感受到了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那句话了:所有的人生都是从欢快走向悲伤。有些话,需要时间发酵、岁月沉淀,最后绝望地展示在你眼前。要是妈妈再走了,他就成孤儿了。四十六岁了,胡妥依旧慌恐。姥姥在时,爸爸在时的一幕一幕都在胡妥的脑子里,不时冒出来。美好掠过大脑,最终会凝聚成眼泪粘在睫毛上。二十八岁到三十八岁,这十年是胡妥和父母战争的十年。男孩的梦想,在这个年龄里,因为女孩世界变得复杂,暗流涌动。胡妥找过三个女孩,最终都没成。房子和胡妥不算收入太高的工作,无法涉过婚姻之河,都沉船了。要在宋朝,胡妥没准会上梁山,激情澎湃地活一次。更多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去不了,秉性内敛、话不多。单位裁员胡妥被裁了,拿了N偿。胡妥没和父母说,在他那会儿的世界里,每天是漫无目的的溜达,坐在街边的凳子上茫然地看着街景。璀璨的太阳很冷,胡妥都不出汗。

妈还是知道了儿子的境遇,儿子是妈妈的心头肉,某些痛楚只有妈妈知道。妈妈说:“妥妥,没事儿,休息下,看看有啥合适的活儿再说。...”在某个年龄,岁月没有叫人长大,胡妥很烦父母的絮叨,说:“别管我行不行啊?”父亲走的时候说:“儿啊,没给你成个家,父亲对不住你。...”胡妥热泪夺眶而出。安葬了父亲,胡妥去夜市摆摊了。活不好干,大家抢地方,早早就占下了,等着黑夜来临时开张。妈妈给胡妥去占地方。胡妥抵触,又喊又吵,说:“你得臊死我是不?你去给我占什么位?”妈说她寻思位置好,东西也会卖的好些。胡妥喊:“不用你占!...”妈妈想一个好位置会叫儿子多挣点儿钱。很多时候爱是个怪物,直到有一天在回忆时化成热泪。

妈知道儿子苦,妈也苦,骨子里想叫胡妥成个家。上辈人总有一天会离开,把儿子孤单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叫妈妈心碎的事儿。胡妥妈转弯抹角地做这事儿,找个农村媳妇也行。胡妥厌烦,四十了还要母亲操持这事儿,自尊心过不去。胡妥内心的一切变成了叫喊,说:“行了,你叫我安心活两天吧!”四十已过,样貌一天天老去,眼角的褶皱,眉宇间的川字,年轻已经远去。胡妥是大专毕业,现在到处是大学生了,年纪也不是好时候了。胡妥能干的就是摆摊。胡妥坐在小凳上买那些居家小用品时,看着给父母牵手走过的小孩,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幸福时光。老师说:“同学们,你们将来想干什么?”说什么的都有,当航天员的,当将军的,当大领导的。小胖说:“我要做人上人,像我爷爷那样。...”小胖爷爷是军队的大官,每天小胖都坐高级轿车来幼儿园。小胖这么说,小朋友们也没笑,好像小胖爷爷的水平太高了,谁也达不到的。老师转移了话题,说:“妥妥,你想将来干什么啊?”他想说的别的小孩都说了,妥妥想不出更好的了,说:“做共产主义接班人。...”现在,坐在小凳上想这些,小孩时代的愚蠢叫人发笑,这些笑容里饱含着岁月流过的伤痕。当年小孩的理想只有小胖实现了,是“红三代”军长,出来进去,坐的车比他爷爷还高级。有些回忆只有一个结果,叫人愤懑和伤感。四十五岁时,胡妥抑郁过一阵儿,地摊不摆了,倚靠着墙根晒太阳。已经衰老的母亲躲在各种地方窥视胡妥,怕他自杀。那是很艰难的日子,走过了一个四季。胡妥后来好一些了,喝了酒就睡觉,眼神不那么神经样的迷离了。

现在母亲病了,叫胡妥意识到了很多东西。胡妥竭尽全力给母亲做或卖好吃的。母亲没为美食欣喜,不安地看着儿子说:“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皇上也躲不过啊。妈不在了,你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你做了这么好吃的,我吃不下去。...”有些绝望像弥漫的尘埃,只有死亡才能摆脱。胡妥愠怒说:“做了你就吃,别胡思乱想行不行啊?”母亲竭力的吃,看上去真的吃不下。胡妥到露台上抽烟时,眼泪难以抑制。母亲最后时刻来临时,是个过午。胡妥挂在母亲病床边上睡着了。胡妥进入梦乡了,在梦里母亲抱着他,胡妥在梦里很小,就两、三岁,到处都充满温暖,弥漫着花朵的清香。突然母亲没了,胡妥大叫,睁开了眼。护士听见喊声进来了,医生也跑来了。胡妥母亲已经走了。胡妥嚎啕,絮絮叨叨,说:“我睡着,睡着了呀。...”护工来了,把胡妥母亲送去太平间。母亲安详地躺在担架床上,哭泣,抚摸妈妈的头发,胡妥脑子里掠过一个声音:从今天起,你成孤儿了。住院部的护士给胡妥发了个视频,说走廊上的探头刚好拍下了胡妥母亲最后的时刻。胡妥都有点儿紧张,点开视频文件。和胡妥躺在一块儿的妈妈,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胡妥,表情里的散发出的那种慈爱把人都融化了。妈妈抬起一点儿身子,给胡妥把被子掖掖,继续爱恋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刚出生的小宝贝。妈妈应该是支撑不住了,躺下去,摸了摸胡妥的头发,闭上眼睛走了。

胡妥蹲在地上,没有嚎啕,竭力抑制着悲戚的哭泣。胡妥把妈妈送回乡下老家,爸爸也在那儿。胡妥买不起城里的墓地。胡妥还改变了一个之前的决定,他本来要自杀,在妈妈身边的墓穴里把自己埋了,母子永远在一起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除了妈妈,没有谁会在乎你,在妈妈的心里,你永远都是她的小宝宝。胡妥给妈妈鞠躬道别,说:“有空我就来看你们。妈好好的。...”胡妥回去的路上唱了一首歌,那是妈妈小时候哄他睡觉时唱的,充满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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