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认识刘飞,是在一次搭往学校的公交车上。那天的巴士像腌制酸菜的罐一样,使劲地把人往里塞,然后来一个刹车,把我甩扒在一个男生的背上。我忽的一下,赶紧退后,借着低头掩饰迅猛红起来的脸蛋和耳朵。
没想到,当巴士响起到达石溪站时,他尾随我下了车。一前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着,我连撒腿就跑的心都有。兴许,他的腿长,不一会儿,他就来到我的前面,然后,把我抛得远远的。
到了高二分班,我就去那栋红色砖的楼房,找自己所在的班级。刚到二楼转弯,我就迎面碰见刘飞。
就在我俩慢慢靠近时,原以为这事都过去大半年,刘飞肯定不记得了,我就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刚擦肩而过,他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怎么不低头了。
我的脸刷一下,被似野火燎原的红色,迅速占据了。随后,我听到刘飞魔铃般的笑声渐去渐远。还有更悲剧的是,我跟刘飞同班,还是前后桌的关系。
然而,这一切好像月老牵线一样,我和刘飞越靠越紧,差点成为早恋的一对。
那一晚,我如往常一样去夜跑,途中被刘飞撞了一下肩膀。我跳起来,朝他的头,啪一声,拍得刘飞嗷嗷叫。随后,加速跑开。
还没跟上的刘飞,在后面大喊着,你给劳资停下来。没人告诉你,男人的头不能打的吗,这是男人的尊严。
听着刘飞的话,我好气又好笑,那他的尊严可真廉价,都随着人的手滚在地上无数次。未等我转弯,刘飞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劳资有话跟你讲。
接着,我就被他拖到榕树底下。来这阴森森的地方,他脑子抽筋吧,我边暗骂他,边拍掉他的手,说有屁快放。
平时脑子转得老快,呛死人不偿命的刘飞,这会儿怎么在那里支支吾吾。受不了刘飞的婆婆妈妈,我嘶吼着,给你一分钟,捡重点说!似乎被我惊吓到的刘飞,猛的抬眼,大声喊了一句,我、喜、欢、你!
我直接蒙圈了。一秒钟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可跑着跑着,我才想起,老娘才被表白的那一个人,要跑也得刘飞跑啊。
当我再次回到跑道时,发现刘飞在那里等我。然后,我气喘吁吁地跟刘飞说,你他妈是学霸了,我还是学渣。你看,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哪次月考成绩不是排在1000名后面。
好像戳中刘飞的某个点似的,他兴奋起来,扳过我的身体,说要不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能让你考到本科,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听着倒是一个好主意,况且,自己并不讨厌刘飞,相反,自己还有一丁点崇拜他。他不但学习好,篮球打得好,还会自弹自唱。我经过深思熟虑,朝刘飞点了点头。
刘飞高兴得想把我抱起来转圈。我眼手够快,呼哧一下,就跑走了。要是被巡查的老师抓着,那可不得了,直接通知家长来领人。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2.
最后,虽然我考上本科B ,可家里哪有钱供我去读那贵得要死的学校,所以,我选择在本省读大专。
当然,刘飞考上了重点学校。只不过,他去哪里读,倒没有告诉我。放榜那会,他曾给我打电话,问我考得怎么样?报哪所学校。我没有矫情,就如实回答了,当我反问他时,他说他爸希望他去外省读。
听到他的回复,说不出的心酸味,那时的我已经喜欢上他,希望他能跟我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
还有,他好像忘记了那晚说过的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不说女朋友的事,把我张口想要问的话掐死了。
2010年9月份,我独自搭上从海南开往哈尔滨的火车,来到了大专所在的地方――佛山。
在桂城汽车站转悠了老半天的我,终于等到校车开动了。准备把行李放到车厢时,突然,我的行李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我转身瞧见刘飞那耍流氓似的笑容,呸他一句,欠揍!如往常,啪一声,拍到他的尊严滚一地。然后,傻愣在那里,让眼泪打湿我的眼眶。
就这样,刘飞跟我读同一所大学。他还特意报了财务管理专业,为了能跟我在同一个校区。顺理成章,我们就凑成了一对。
在一次兼职中,我认识做药材的张涛。张涛对洋溢青春与活力的我,就像狼看到肉一样,恨不得把整个嘴巴都咬到我的耳朵上。那时有时无的口气,恶心到连我的头都能让人闻到那一股大便的味道。
做完那一次兼职,我立马把张涛的电话拉进黑名单。隔日,我去图书馆霸占电脑位,把落下的课题给补上。没想到,接到一个一直在那头抽泣不止的电话,我被惊吓到,连滚带爬地朝那个地址奔去。
待我回校时,我已经在同学的眼里失踪了三天。刘飞来到我宿舍,我连头都不抬,还把头埋没在被子里。当时,我只是不想让刘飞瞧见我那双像核桃一样的眼睛。
知道我不愿意见他,刘飞留下一个打包的饭盒。下午,我去见刘飞,撒了个谎言,说家里的爷爷去远方做客。
其实,爷爷十多年前就已经埋在棺材里,我只是不愿说出那件事。本就在刘飞面前矮一截,要是把那件事说出来,不知道自尊心极强的我,还要把自己活得有多低微。
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涛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最近老找兼职,就拜托他的朋友给我抛出了橄榄枝。我以为是自己的能力说服了老板录用我,可我一到那销售饮料的现场,便瞧见了猫腻。
那不是张涛吗?不是卖药材,怎么改行卖饮料了。虽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还是硬着头皮去卖饮料。4个小时70块,加一瓶5毛钱的提成,我又不是嫌钱多的傻子。
3.
至于被张涛疯狂追求的我,真是苦恼不已。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每天能给缺钱的我提供高薪兼职的机会。我忐忑不安,正苦恼着如何向刘飞述说张涛的事,不料,被刘飞撞见坐在在张涛车里的我。
刘飞三下五除二,质问我和张涛的事,我解释说张涛是上次跟他提过,那个卖药材的经理,负责招聘大学生做兼职的。最可恨的是,我潜意识把张涛追求我的事,隐藏了起来,害怕失去那些赚钱的机会。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张涛竟然在我宿舍楼下摆花圈示爱,吓得我小心脏快要蹦出来了。虽然我拒绝了他,可这些事,在这个小小的校园,怎么会藏得住。
当时,那些求爱的视频,被疯狂转发,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刘飞知道后,气得不轻,只不过,倒不像之前那样跑来质问我,而是,开始跟我冷战了!
无论我去送早餐还是送电影票,他一概不理我。再说,我本来就两头忙,现在变成三头忙,疲于应对,我也开始放弃哄人计划。
那天下午,我在科技大楼上完选修课后,经过一楼宣传榜时,被那份2+2出国名单惊吓到了,上面赫然写着财务管理专业、刘飞这几个大字。
我飞奔去刘飞的宿舍,待了两个小时,直至刘飞的出现。我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出国的事。是不是我没看见那份出国名单,你就不会告诉我。
刘飞说这是我父母跟院校做的决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他话一说完,我怯生生地问,你会去吗?其实,我内心拼命地挣扎。
未等到他的回答,我转身跑开了。说来好笑,自己过得已经捉襟见肘,哪有什么资格问他的去留。而且,自己还能不能上大三,都是未知数。
也许,刘飞觉得在这件事上对我有歉意,对我又热络起来。
五一放假,我睡眼惺忪地被刘飞拖到校外,看见早已等待已久的刘飞舍友。也有的舍友携带家属。
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抱起我放到车鞍,还在我的脸使劲地嘬了一口。亲完之后,他还呼啦啦跟四周的人说,这女人是我刘飞的,谁撬我的墙角,我灭了谁。一口气说完后,居然还来个咬牙切齿,把牙齿咬得咯嘣响。
第二秒钟,我在同学“切……”的揶揄下,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赶紧跳下车,追着刘飞转圈圈,嘴里不忘骂道,妈蛋,你丢人就算,干嘛把我带上……旁边的舍友看着我俩,在那里呦呵呦呵……
于是,趁着太阳刚爬出来,我们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一路骑着自行车,感受着校园那份舒适与安逸。随行的杜鹃花,迎着太阳,和着我们的歌声,绽放得格外红彤彤。
4.
或许,上帝就是一个调皮的老人家,你越是幸福,下一秒,他就越是让你哭得稀巴烂。
唯一跟家人有着联系的一张储蓄卡,它收款的时间嘎然而止在2011年4月7日17:30。可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我快失去经济来源。
眼看卡里的不到三百块,再瞧瞧张涛不断在QQ 群里发的兼职信息,我经过一晚上在床上烙饼,决定去做那些兼职。毕竟,那些兼职比其他累死累活还收不到款,可靠多了,而且,钱还多。
那段时间,我上课想着去哪里赚钱,下课跑去赚钱,晚上规划赚钱的时间,睡觉数着卡里的钱,就连听刘飞的电话都有了时间限制。就忙成这样,我也无法交得起那几百块钱的教师资格证报名费。
晚上,我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偷偷去那自修室摸眼泪,妹妹说卡里快没有钱了,该如何是好。
好像我已经被逼上绝路了,我在自修室哭得稀里哗啦。面对有钱的张涛,我越来越没有当初的决裂,反而,有了一丝暧昧。
暑假即将来了,大家忙着准备考试,而我却忙着上张涛的车和下张涛的车。那些流言蜚语,已经瞒不过老是呆在宿舍的刘飞。他在宿舍等我,而我却跟张涛看球赛,彻夜不归。
他那种被上天宠着的高姿态,是不允许自己变成被抛弃的人,所以,他一气之下,放弃了挣扎,主动从我的世界消失。
可是,在那一夜之后,我也从校园消失了。本来打算退学的,可经不起辅导员的再三劝告,我选择了休学,去了广州。
后来,我手机爆满了刘飞发来的信息,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我截屏那些信息,发到了自己的QQ 相册,并设置不公开。随后,边折断电话卡,边哭得不能自已。
路过的人,都觉得我的病情应该是到末期,说再多的劝告也是无谓的,就由我在那里抽泣不止,偶尔,还有人给我递纸巾。
8份开始,没有收到我的回复,刘飞便放弃发信息给我了。直到,8月25日,他说我出国了。四年了,你只是从我的全世界路过。倘若再见,便视而不见。
5.
2015年7月份,我正向医生询问妹妹的病情,抬眼便瞧见刘飞搀扶着一位老妇女进来。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慌张地挪开视线,假装认真地听医生说话。
不过,我好像自作多情了,刘飞连正眼都不给我,直接跟医生谈起他奶奶的病情。我苦笑着,然后从他身边经过。
原本白皙的他,穿上白衬衫黑西裤,带上一副银色镜框的眼镜,成为了我期盼中刘飞的样子。
到了午饭时间,我刚到电梯口,就碰见等电梯的刘飞。刘飞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憔悴了许多。瞬间,眼泪就悄悄窜到了我的眼眶。我撇过头,跟着人流朝着那倘开的电梯走。
来到一楼,刘飞说一起吧。我就跟刘飞来到他的车前,不料,听到他带点讽刺的语气说当初坐张涛那十几万块的车磕着吧,今天爷就让你坐坐这几百万的宝马车,看看有没有比你跟张涛睡得还爽。
听完他的话,我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刘飞口中说出。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没走多远,我就被刘飞一把拽住了手,扑到他的怀里。
还未反应过来的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疯狂吻着我的刘飞,听到他喃喃道,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一下子就打开我这三年对刘飞积攒的思念,我抱着刘飞大声地哭了出来。等我情绪稳定后,刘飞带我坐进他的车,看着我问,为什么。
我看着他,说起了当年的那些事。
大二下半学期,我的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她得了乳腺癌,还是晚期的。现在在广州肿瘤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立马跟辅导员请了三天假。
来到医院后,医生告诉我,妈妈的乳腺癌是有遗传性的,让我和妹妹做检查。那时我才知道爸爸为什么失去音讯那么久。
在跟爸爸好上之后,妈妈隐瞒了家族遗传病,嫁给了爸爸,还生下了两个女儿。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爸爸从工友那里得知丈母娘死于乳腺癌,大姨死于乳腺癌。
他就悄悄回去翻看妈妈的病历本,没想到,全是治疗后复查的状况。之前,妈妈一直骗他说是去看鼻窦炎,而爸爸也瞧见妈妈的鼻子老是不舒服,就没多在意。拿着病历本,他跟妈妈大吵一架,便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至于为什么跟张涛彻夜不归,是因为我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妈妈病重,住进了ICU 。我连忙赶过去,守着陷入昏迷的妈妈,等到她再次醒过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跟张涛在一起过。
刘飞听着我娓娓道来的事实,大骂自己混蛋,还说既然你没有跟张涛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吗,我足足恨了你三年。
我沉默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拖累你。我这么爱你,哪会舍得让你这颗天上的星星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呢。
冰释前嫌,他带我进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圆了他的一个梦。听着他高谈阔论,我仿佛瞧见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子,在那小黑板前,傲然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这一顿饭,我们吃得无比开心。
第二天,我帮妹妹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说妹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回家静养。在回家的路上,我又瞧见手机爆满了刘飞发来的信息,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这次我并没有截屏那些信息。
他以为我瞧见他的第一眼,没有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所以,他摘掉了戒指,在电梯口与我相遇。可是,他太不懂女人了,对于一个如此深爱过他的女人,怎么会忽略看他的无名指呢。
这个男人已不是当年那小子了,就让那段过去停留在他出国之前吧。我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爱过,那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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