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突然砸在写字楼的窗口。他站在旋转门内侧,看铅灰色云团从黄埔大道西压过来,第一颗雨点就把楼下抽烟的程序员浇了个愣神。
雷声闷在钢筋森林之间,珠江新城的高楼群成了导电的梳齿,穿西装的上班族抱着笔记本狂奔,伞骨在大风里咔嗒折断,积水漫过台阶,把大堂地砖洇成深灰的砚台。
手机在掌心震起来时,她的对话框停在半小时前,是海城晴空的照片,写字楼玻璃映着棉絮似的云。他指尖划过屏幕,打下:“广州的雨能把整条临江大道灌成河,你的城市天气还好吧?”发送键按下时,暴雨正把落地窗外的世界揉成模糊的水彩画。
她的回复带着时差般的温度:“这里晒得能把人煎成薄脆,可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雷暴,天上连块像样的阴云都没有。”她盯着屏幕上的广州暴雨预警,想起今早刷到的裁员文章,某个互联网大厂的资深员工在茶水间掉了眼泪。
于是关切的问:“你在公司呆多久了”。
“为何这样问?”他警觉起来。
在发送前她删了又改,最后只留了句漫不经心的:“突然好奇,你入职多久啦?”
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三次闪烁后,跳出的玩笑让她胸口微微发紧,“怎么,要查我的社保年限?才两天呢,试用期都没满。”她盯着这句话,叹了口气。
她想问的是“你的工位是不是靠窗的老位置”,是“裁员名单下来时,你的工号会不会排在后面”。可这些话,变成了:“不是,就随便问问。”
“好累呀,找房子呢?”他说。
“怎么了,现在住的房子不喜欢吗?”
“不是呀,此房非彼房。嘿嘿”
此刻她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拧亮那盏智能音响氛围灯,五颜六色的光在天花板上流淌成星河,音箱里的雷声与雨滴声漫出来,恍惚间,干燥的空气里也有了珠江的潮气。
玻璃幕墙映着她的倒影,与千里之外写字楼里的那个身影,在人造的雷暴雨里,共享同一片虚构的阴云。
雨还在广州的玻璃幕墙上流淌,他看着保安在门口铺防滑垫,忽然听见对话框里传来她的新消息:“我这边的雷暴好像来了。”其实他不知道,她的城市依然晴着,只是那盏灯的雷雨声,早已刮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