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爱她,如烟自己也知道。
如烟一年前被先生在百乐门包了下来就知道。
先生只是把自己当做气那位小姐的工具罢了,或许是在歌舞厅的声韵有那么几分像那位姑娘,又或许是那位姑娘在不久之前与先生吵架了,先生气急了,便想找个替身气气那位姑娘。
还没等如烟在先生府上待上几天,姑娘便红着眼到先生府上来,“沈故渊,我就知道你花心,你......你......”姑娘还未说完,便跑了出去。
如烟才知道,先生原来姓沈,名故渊。
思绪还未理清楚。便见先生随着姑娘追了出去,嘴里喊着:“江池鱼,你等等我。”话还未说完,二人便都消失在如烟眼前。
之后,如烟知道了,先生和姑娘是青梅竹马,“池鱼思故渊”,真真是好啊!
先生会找上如烟,只是与姑娘在婚事上闹了矛盾,先生想早点与姑娘成婚,可姑娘觉得自己还小,也觉得先生并没有那么爱自己,便说再过个几年。
先生恼了,说“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我。”
两人闹了个不愉快,先生便找到了如烟。
先生与姑娘和好了,如烟却难以自处。
姑娘是个好人,说既然已经出来那腌臜地方,就留下来吧。
却不是留在先生身边,姑娘再过天真,也知道这种女子,是不能留在先生身边的,如烟于是在姑娘身边当着丫鬟。
一晃儿,如烟在姑娘身边已经呆了近一年了,但府中仆人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如烟,只是如烟姑娘,如烟姑娘的叫着。
姑娘今年十八了,婚期将近,就在今年的四月。
可姑娘却偷偷告诉如烟,她不喜欢沈故渊,可碍于自幼定下来的婚约,她才无奈答应。
还未说完,又谈到金陵城里有名的戏子,还未提上几句,姑娘又不说了。
戏子,我也认识一个,如烟心中想着,想必没有我家债务的拖累,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
当时的如烟不知道,这是姑娘在害羞,不想与她分享自己的心上人。
如烟睡在塌下,听着姑娘喃喃。
那又如何?如烟在心里想道。
先生是金陵城军阀的儿子,姑娘虽说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可家世较先生而言终究是落了下层,婚姻大事又岂可儿戏!
况且先生虽说有些孩子气,可对姑娘一心一意,这些年身边没有一个女人。
姑娘在成婚的前一夜终究是悔了这份婚约,与一个唱戏的跑了。
姑娘的父母大怒,又惊又怒,忙差遣下人去寻小姐,可婚期就在明天,小姐却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
江老爷出了个昏招,竟叫如烟代嫁!
江夫人安慰道:“你毕竟与故渊和池鱼相处了三年,与他们总归有些情分在,明晚和故渊这孩子解释清楚,想必不会怪罪与你的。”
说得到是好听,最后终究是让我来承担沈故渊的怒火,如烟心想。
但如烟有没有其它办法,自己毕竟是欠了江家的一分人情。
成婚当日,十里红妆也不夸张,毕竟是金陵城沈大军阀最宠爱的小儿子成婚。
那一日,如烟没有三媒六聘,只是代替江池鱼。
虽说是新社会,但金陵人恋旧,遵从的仍是以前的规矩。
都说女子最美的日子便是出嫁那日,如烟一改往日的清汤寡水,一双凤眼勾人而不自知,欲语还羞,肤若凝脂,相比较江池鱼,如烟反而更像是大家闺秀。
送如烟出嫁那日,江家夫妇也没有嫁女儿的高兴亦或是悲伤,旁人看到感到奇怪,却又因为是大喜日子,便没有多想。
酒过三巡,更不说本就酒量不好的沈故渊,到了洞房花烛之时,沈故渊已经醉得不分东南西北,但还是眉眼带笑,看到的人只能说,好一个俊美儿郎!
到了房间时,沈故渊已经醉眼朦胧,掀开了如烟的红头纱,看到如烟时,酒意顿散,眉头微皱,一时不知该说写什么。
震惊过后便是滔天的怒火,沈故渊怒急了,在怒火的趋势下扇了如烟一耳光。
但力度过大,如烟从床上摔了下来,撞到了桌角,额头磕破了个口子,鲜血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如烟忙拿出手帕想抑住血流,可终究是无用,如烟的眼前已是一片红。
沈故渊慌了,他没想到如烟竟磕到了桌角,忙把如烟抱起,匆匆忙忙的送往医院。
在得知如烟没有什么大碍,又带着怒火去找江家夫妇。
江家夫妇并未入睡,而是在大堂前叹气,看着沈故渊抿着嘴来到自家,像是松了一口气。
沈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故渊,终究是我江家亏欠与你,池鱼这孩子,怕是着了他人的道。”
沈故渊似乎也明白了些许,但还是坚持道:“我与令爱,青梅竹马,相识十八年,早已认定她江池鱼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伯父放心,我一定将池鱼给找回来。”
沈大人叹了口气,“这逆女,我是管不了了。”
如烟在经历那一场闹剧后,医疗技术没有那么好,终究是在额上留下了疤。美人有瑕,成了旁人的遗憾。
这场成亲又似乎对如烟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是从江家住,换成了沈家住。
在沈家,如烟甚至更加轻松,不用伺候小姐,沈府的人也许大概知道点详情,但却由于沈故渊的态度不明,只好把如烟当作姨娘来伺候。
如烟也没什么去处,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
父亲抽食鸦片败光了家产,由于食用过量,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留下来一屁股的债。
母亲熬了三年,终究是受不了这种日子,和家里马夫私奔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刚到十八岁的如烟。
如烟无法,在不知什么渠道,知道百乐门这个销金窟,被要债的逼得没法,只好在百乐门找了份歌女的工作。
在第一天,便遇到了沈故渊,倒也是幸运,免了那些腌臜事。
如烟便对沈家,哪怕是江家都充满了感激,感激他们将她从那泥潭里拉了出来,哪怕他们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包括如烟。
离江池鱼逃婚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沈故渊始终没有江池鱼的消息,迟迟找不到江池鱼的沈故无法,找到如烟喝起酒来。
“如烟,你说池鱼为什么要逃婚,我那么喜欢她,明明之前她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沈故渊并没有听如烟回答的想法,只是把如烟当做不会说话的倾诉对象。
还未等如烟开口,一个人便喝起了闷酒。
可终究是少年,对自己的酒量没个分寸,还未过一会儿,沈故渊就醉了,发起酒疯来。
醉眼朦胧中,沈故渊仿佛看到了江池鱼在对他笑,便欺身而上,想去吻她。
可“江池鱼”却侧脸错过,沈故渊心中一刺,心中的怨气仿佛要化作现实,不顾一切地向如烟索取。
如烟挣扎着,大声呼喊下人,但平日人声鼎沸的沈府却在这是寂静无声,如烟好像有点明白,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渐渐地,放弃挣扎,仿佛此时在沈故渊身下的人不是自己。
如烟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冷眼看着沈故渊对着另一个如烟说着:“池鱼,我爱你啊,你不要怪我。”
未等如烟解释自己不是池鱼,便用唇舌堵住了,并不想让如烟回答。
如烟感觉眼前人并非心上人,如烟心中的少年终究是碎了,沈故渊在此时的如烟眼中已经是明目全非,不再发着光,但如烟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终究眼泪还是浸湿了枕巾。
这一夜,终究是彻夜难眠。
隔日清晨,沈故渊还带着宿醉的酒意,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却看到了此时躺在自己身边的如烟。
顾沈故渊眼中带着惊慌,看着如烟露出被子外皮肤的斑驳青痕,先是脸红,后来脸就煞白,了然自己做的错事,匆匆忙忙穿了衣服就跑了。
沈府此刻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沈故渊刚跑出府,沈府的丫鬟便进到如烟房,年纪小的看到,如烟身身上的痕迹,立马羞红了脸,不敢靠近。
如烟也不太想让他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幕,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
丫鬟并未离开厢房,而是清理床上的狼狈,看到床上的一抹红痕,丫鬟心里一惊,忙跑出去告诉顾妈妈(沈夫人的奶娘),顾妈得知此消息,急匆匆的便请示了沈夫人。
沈夫人也是震惊,眼中似有悔意,“顾妈妈,我也是没想到那丫头还是个干净的人,我原本只是想让她......”,顾夫人停顿了会儿。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气不过这江家,成亲当日沈家那丫头竟然给我逃婚,要不是我儿喜欢她,就那冒冒失失的性格,我......”沈夫人越说越生气,但又想到无辜受牵连的如烟,哑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喃喃,“还是亏欠了那姑娘,妈妈,你且去查查如烟的来历,终究是欠了那姑娘。”
沈府毕竟是这金陵城的霸主,查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出半日,顾妈妈便把如烟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把资料交给沈夫人,眼中带着些犹豫。
沈夫人看过资料后,心中的懊悔更是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心想,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给渊儿的酒里下了迷情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沈夫人招了招手,叫顾妈妈把沈故渊和如烟找过来。
沈故渊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如烟亦是如此,只是寄人篱下,并且表现出来。
沈夫人伸了伸手,叫如烟上前来,握着如烟的手,哭着道:“好孩子,终究是我沈家欠了你。”
如烟听到此话,尽管不解,还是忙安慰吧:“沈家于我有大恩,让我从烟花之地解救出来,沈少爷帮我还清债务,大恩大德不敢忘。”
沈夫人听到此话更是觉得如烟识大体,自己也更是燥得慌,傻姑娘,我沈府所谓和那些烟花场之人又有什么区别,想罢,又将目光投向沈故渊。
“渊儿,对于如烟,这事儿你该如何处理?”
沈故渊想到当下婚姻一夫一妻,他自小认定江池鱼是自己的妻子,并未回答沈夫人。
沈夫人看到沈故渊的沉默,气急攻心,指着他骂道:“我沈家儿郎敢作敢当,这事儿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这如烟你是娶还是不娶。娶,你就把江池鱼给我忘了;不娶,我沈家也不亏欠如烟,我就把如烟收作义女。我也代你父亲说清楚,你和那江池鱼的事我和你父亲也不会再去管!”
沈故渊看到沈夫人的怒气,语噎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夫人。或许心中不为人知的想法,又或许是逃避现实的龟缩,只是道:“母亲愿意怎么就怎么吧,何必问我的意见。”
沈夫人本想借此逼迫沈故渊将错就错,借此机会让沈故渊忘了那江池鱼,没想到他却一个倔牛,始终念这那个江池鱼,颤着声音说:“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最后,两人谈话还是以不欢散场。
如烟在旁看着,只觉得好笑,母子两在那里讨论,就直接安排了她的归宿,却从未问过如烟愿不愿意,但如烟并未发声,毕竟人微言轻,谁又会真正看重她呢?
后来金陵城多了个沈家的义女,但沈少夫人却莫名暴毙,当时还成了金陵的大新闻,毕竟还没成亲几天,这新娘子就暴毙了,可不就是奇怪?
如烟虽是被沈家收作义女,但毕竟和沈故渊有过肌肤之亲,沈夫人并未让如烟住在沈府,而是将如烟以前的住房买了回来,给如烟足够的花销,隔三差五便叫如烟来沈府陪陪她,但尽量避免与沈故渊见面。
沈故渊自从如烟被沈夫人收作义女,总觉得怪怪的,只是皱了皱眉,但还是忽略了心里的不舒服,投身找江池鱼的行动中。
如烟到是觉得沈夫人这法子正合她意,从那夜开始,心中的少年早已破灭,沈家的恩情不过是随性而为,沈夫人劝说如烟忘掉从前的事,叫她不必过于介怀。
为了补偿如烟,沈夫人还派了沈府的几个丫鬟伺候如烟,总不能断了联系。只是如烟偶尔想起沈故渊,还是会觉得有所难堪。
回到熟悉的地方,哪怕没有曾经的人陪着如烟,但如烟还是觉得高兴,只是隔壁的戏班子却搬到了更远的地方,如烟也无法天天听到那人唱戏了。
如烟还记得小时的事,那时洋人的风俗还没传到这座金陵城,金陵还循着旧俗。
父亲也还没有染上赌瘾,经营这一家书铺,相比其他人,如烟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母亲是某大户人家在外面养的庶女,某一日在书铺买书时对父亲一见钟情,一眼便是非君不嫁。
母亲的姨娘却是看不上父亲,但无奈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打碎了姨娘的盘算,姨娘也是觉得妾不如妻,还是允了母亲。
母亲嫁给父亲也算是低嫁,但二人也算是良缘。
如烟还记得小时父亲在闲暇时陪她荡秋千,母亲在一旁看着她与父亲玩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呢?如烟陷入回忆。
或许是洋人鸦片的出现,父亲的友人诱劝父亲吸食,父亲拗不过友人,却没想到就这一次,害得倾家荡产,父亲在吸食鸦片后,性格变得暴躁易怒,也无心经营书肆,全权交给外人。
父亲多次从书铺中支银子,书铺渐渐入不敷出,越发凋敝;家里的银子也被父亲尽数拿去买鸦片。
最后,家里也拿不出钱来,父亲便打骂母亲,第一次清醒后,哭着对母亲说再也不会了,之后,越发变本加厉,还去了赌场,想要靠赌钱生钱继续吸食鸦片。
母亲呢?起初还劝父亲,哭着求父亲断了鸦片,直到父亲因为家里拿不出银子暴怒打了母亲,母亲眼中的光消失了,也没有再去管父亲了。
小时候的如烟有的时候问母亲,父亲去哪里了?母亲便恶狠狠地回道:“死在外面了,就当你没这个爹!”
大多数时候如烟也是不想见到后来的父亲,总觉得后来的这个父亲是被妖魔附了身。
有一天,隔壁原本无人居住的宅院热闹了起来,听母亲和姆妈聊天,如烟才知道隔壁来了个戏班。戏班子,怪不得这么热闹!小如烟心想,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天天听戏了。
小如烟乘着大人聊天的空档,悄悄溜出大厅,借着板凳爬上院墙,看着隔壁搬东西。
这时,她看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脸上还带着戏妆,只是因为出汗,花成了一片,煞是好笑,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没想到男孩耳尖,听到了如烟的笑声,蓦地抬头,看到墙上的如烟,一时有些羞,“你......你笑什么?”
小如烟没想到男孩竟然隔这么远也能听到,但还是脆生生地答道:“你脸上的妆花了,像个小花猫。”
男孩听到如烟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到是小如烟看到男孩没说话,忍不住问道:“哥哥,我叫周如烟,取自“烟花三月下扬州”,她们都叫我烟烟,你叫什么呀,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男孩想了想,慢慢答道:“我叫顾宁,是个孤儿。”
听到顾宁的回答,小如烟有些惊讶,还感到有些抱歉。
顾宁似乎感觉到小如烟的不安,忙转移话题,“就像你说的,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还可以教你唱戏。”
“哇,真的吗!?”
“当然,我跟你说......”
“......”
正当小如烟和顾宁聊得开心,听到远处的叫声“烟烟,吃饭了。”
“来了,”如烟立马回道,对着顾宁说,“我先回家吃饭,以后再聊。”说完,便挥了挥手,熟练地下来围墙,往家里跑去。
却没看到,顾宁看到她离开后,脸上失落的表情。
小如烟就这样和顾宁成为朋友。
小如烟总是趁着大人不在缠着顾宁,叫他教她唱戏,只是没有顾宁那份天赋,只学了个十之三四,但还算过得去。
可就在如烟十五岁那年,许久不回家的父亲再也不可能回来。
如烟的父亲死在了一个大雪天。
据通知的的人来说,大概率是死在了鸦片上,如烟的父亲刚从赌场出来,赌场失意,便去寻了暗路抽起鸦片来,烟雾缭绕中悠悠地走回家,可能在精神恍惚中一脚踩空,摔了一跤,人就没了。
母亲得知这消息,愣了愣,又是哭,又是笑。
如烟父亲的葬礼也办得极为简陋,父亲本就是个孤儿,族亲的人嫌父亲死得丢人,只派了几个人来奔丧。
母亲那边也没来人,因为早在几年前,母亲那边的人觉得金陵不太安定,偷偷出国渡洋定居了,哪里还有什么人?
如烟还记得为父亲守灵的日子。
母亲觉得如烟年纪还小,便没有让如烟整夜的守,只让如烟守了上半夜,便让如烟去休息了。
如烟红着眼应着,但并没有回房,而是到大门口呆呆地坐着。
这时,她看到了顾宁,同样,顾宁也看到了她。
顾宁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如烟揽入怀里,安慰道:“别难受了,你还有你母亲,还有我。”
如烟仰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吗?”
那时的顾宁还未经历社会的复杂险恶,也不明白物是人非,只是坚定地回答:“我当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如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便在顾宁的怀中安稳睡了过去。
隔日,迎来的不是岁月静好,还是穷凶极恶的讨债者!
原来父亲这些年在外面赌博抽鸦片签下来巨额的债款,赌场的人看他有家书铺,便诱着他签下各种欠条。
可没想到如烟的父亲就这样死了,但这世道可没有什么人死债消的说法,在葬礼的第二天,便来催债了。
母亲无法,只有把书铺抵押给赌坊的人,绕是如此,还是欠着大笔的债,只好与赌坊的人商量,按月还钱。
等到赌场的人走后,母亲抱着如烟痛哭,“他死了,死了还不让我好过,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也就算了,还留下这大笔债,只是可怜了我家烟烟......”
如烟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了家里欠下大量的债,日子定然不太好过。
果真,家里的姆妈,丫鬟被母亲辞退,只是那马夫还坚持留下,“夫人于我有恩,救我于饥寒交迫之际,我是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母亲纠结:“我们家如今是败落了,无法发月薪了,若果你留下,只能保你三餐无忧,其他的,我们家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如此,那人还是留了下来,只是家里的马早就卖了抵债,他便自告奋勇地说愿意去守门。
那时的如烟并未看出马夫眼中对母亲的爱意,母亲也只是感叹这马夫的重情义。
日子也就这般过了下去。
也就在如烟十八岁生日那天,在母亲给如烟过完生日后,如烟便回房睡觉。只是第二天母亲和那马夫人却都不见了!
如烟起初是怨的,恨母亲的冷血,抛下她一人;可又心疼母亲,母亲在三年的劳累中早已不堪重负,而自己已经成年,母亲该做的也都做了,没道理为这这个残破不堪的家继续操劳。
顾宁得知如烟母亲的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想到如烟家的债务,安慰如烟,“你别担心,我最近戏可多了,最近来了个大小姐来听戏,打赏可多了,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烟听此,“顾宁哥,我只有你了,母亲她不要我了。”说罢,眼泪再次盈满。
顾宁拂去如烟泪痕,“如烟,你要相信我,我可是戏班子的台面,你要等我。”
“顾宁这小子可真是厉害,区区几天就吊着个大鱼,这大小姐可是来了这戏班子将近一个月,几乎天天打赏,这小子怕是要走大运了。”
“那可不,我还看到这两人独处一室,谁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当如烟去找顾宁是便听到了这些人的交谈,心里劝着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道听途说做不得真,可是当自己亲眼看到顾宁在唱完戏后独自一人到了包厢,却是不由得她信不信了!
透过帘子,顾宁与那位小姐的影子仿佛交织在一起,关系极为亲密,如烟看到这里也就知道了一切,强忍着内心的酸痛,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默默地回了家。
等到顾宁忙完戏台子上的戏,到如烟家去找如烟,迎来的却是个冷板凳,顾宁不解,在门外撒着娇,“烟烟,让我进去嘛。”
如烟在房间里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低声说道:“顾宁哥,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毕竟男女有别,你又不是我的谁。”
听到如烟这话,顾宁只觉得奇怪,但还是忙安慰道:“我们两也算是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没关系?这顾宁哥可不是白叫的。”
如烟听到这话顿感失望,她以为顾宁也是喜欢她的,却没想到顾宁只是把她当妹妹。
顾宁也没多在意女孩子的心思,匆匆安慰如烟后便回到隔壁休息去了,毕竟还有那么大的一笔债要还。
顾宁却没想到如烟竟把房子卖了抵债,人也不知所踪,顾宁忙去找债主,债主只是说如烟把房子抵押,说是定期汇钱,也没说自己要去哪里。
顾宁急了,疯狂在金陵城找如烟,只是区区一个戏子,又有多大的能力呢?况且有怎么可能想到如烟去了百乐门,还被沈家给赎了去!
江池鱼最终还是被找到了,寻的人也许是高估了江池鱼的能力,以为跑出了金陵城,结果就在金陵城的一家小酒馆里。
江夫人忙把江池鱼迎了进去,着急地问道,“你和那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江夫人的诘问,江池鱼眼泪哗哗地流,“我.....我,我不想嫁给故渊哥,可这婚约是自小定下,我若是说想退婚,你和父亲肯定是不应的,我喜欢那戏子,成亲前夜我去找他,他却说他早就有喜欢的姑娘,只是那姑娘不见了。”
江夫人听到江池鱼的话,气都锤了她几下,“你啊,你,你真是我的魔星,你这一逃婚,江沈两家的缘分也就断了,想出这么个招。”
隔日,江家夫妇便带着江池鱼前来赔罪,只是沈夫人仍有埋怨,少不了些冷嘲热讽。
到是沈故渊听闻江池鱼找到了,忙跑到江家寻她。
江池鱼听了江夫人的话,该断就断,“故渊哥,我......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哥哥,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你知道吗?”
沈故渊听到江池鱼的话,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不忍再继续听下去,匆匆离去,越显狼狈。
回到家中便吐血,沈夫人见状,对江池鱼越发不满,认为她又在作些什么幺蛾子。
倒是沈邙(沈故渊的父亲)得知小儿子的事,只觉得这小儿子不成气候,为得个儿女情长在那自怨自艾,不顾沈夫人的阻拦,把尚在病中的沈故渊带到战场上去历练。
沈故渊不知是想逃避还是怎么的,也就任由父亲安排。
江池鱼得知沈故渊要去战场,先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也不必再让二人尴尬;接着又是担忧,这战场枪炮无眼,人命不值钱。
直到沈故渊出发那日,江池鱼还是忍不住来送送他。
沈故渊一眼就看到了江池鱼,可心中并未因此而欣喜,而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只是似乎并未找到,失望地低下了头。
顾宁当得知如烟原来的家中来了新住户,并未在意,可等了几天,还是耐不住内心的驱使,最终下定决心来到了那片他一年都未踏足的地方。
老天是眷顾他的,他一眼就看到院中的如烟,一个箭步上前,将如烟揽入怀中,“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我担心我的小姑娘在外面受苦受累,担心她受欺负。”
如烟听到顾宁的话,只是沉默,但还是回抱了过去,慢慢答道:“顾宁哥,我......我错了。”
顾宁见状,忙答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紧紧地攥着如烟的手,生怕她跑了。
如烟想要甩开顾宁的手,但无奈攥得太紧。
“如烟,我......”顾宁看到如烟回来,想把自己的心思说给如烟,“我喜欢你,你可以嫁给我吗?”说罢,便满眼期待的看着如烟。
如烟看到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场景竟出现在现实,一时喜悲交加,“顾宁哥,我,我已非完壁之身。”
顾宁听到这话,并未因此感到生气,而是为如烟这一年的经历感到悲哀,“如烟,我喜欢你,从第一面见你我就喜欢你,只是那时的我太弱小,配不上你,现在我也是金陵有名的旦角。所以,你愿意吗?”
如烟听到她的心因顾宁的话再次复苏调跳动,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微风吹过脸庞,带来她的回应,她知道她说了句“好”。
番外:沈故渊
沈故渊比江池鱼大三岁,但第一眼看到江池鱼,并没有戏本子里的什么一见钟情,只觉得这个妹妹长得真丑,却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人们只是笑着点了点沈故渊的脑袋,“你呀,这个不是什么妹妹,是你未来的媳妇儿,说池鱼长得丑,还想不想要媳妇了?再说了,小孩子都长这个样,等过几个月,池鱼也就便好看了。”
沈故渊表面说着江池鱼丑,可一旦有空,就去江家看妹妹,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还总爱和江池鱼说悄悄话。
就这样,江池鱼慢慢长大,成了沈故渊的小跟班,沈故渊虽然有时候也会捉弄江池鱼,可是绝对不允许其他的人欺负江池鱼。
有一次沈故渊和江池鱼谈到婚事,江池鱼却支支吾吾。
沈故渊一时脑抽,听了他人的怂恿到有名的百乐门去玩玩。
沈故渊一眼就看到了如烟,她正局促不安地扣着手指,他跑到如烟面前,笑着问道:“愿意和我走吗?”
沈故渊最后还是死在了战场上,死前他想起了如烟。
如烟紧张时爱扣手指,不满时会悄悄咬着嘴唇,如烟喜欢吃糖,特别是城北那家老铺子,他家的甜酒酿如烟最是喜欢。
沈故渊知道自己是个卑劣与胆小的人,情迷意乱的那日他真的没有认出那人是如烟吗?
他只不过是将错就错罢了,可但母亲要他娶如烟时,心中却是一阵欢喜,但还是忽略内心真正的想法,拒绝了母亲,说自己要等江池鱼。
那些日子里,他沉溺于酒精,整日不务正业,连找江池鱼一事也放在脑后。
父亲的建议到是给了他一条思路,他想去认真思考他和如烟的关系,他想去遵从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想在战争后亲口告诉如烟,他心悦于她,他想娶她。
可就连一句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如烟眼中的先生终究是死在了无情的战场上。
晕晕沉沉中,沈故渊仿佛到了第一次见如烟时候,他问如烟:“愿意和我走吗?”她羞怯地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