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与温度

凌晨三点,李成醒了。梦里他遇见一个女孩,那时候他还是李不成。昏暗中他摸索出手机,对方的朋友圈,仅有一条信息可见,尽管照片里的女孩似乎和记忆里的她已经大不相同,他依然点了一个赞;QQ也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最后一条定格在2016年,那是4年前。他不停的翻动着其中的历史记录,有关于他们勉强应该有交集的时间段里,那些一闪而过的的流量与记忆无一不提醒他,他和她其实并不熟。

他翻了翻身继续睡觉,想要将这不安分守己的时间片段安放回时光链条很久以前的位置里。从那时至今他被时光推拖着去了很多个新城市,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在所有他去过的地方和朋友那里所留下的斑驳痕迹,堆砌成了现在的自己。而那时,也不过是这众多自己中的一个而已。也或许恰恰是因为这原因,很多时候,他都比较讨厌在人群前开口介绍自己。而以下内容则是他被我不甚其烦的叨扰下为打发我而做的自述,我勉勉强强根据记忆将其罗列出来。再夹杂一些他自以为是的自我评价,希望你能真正认识他。

“我很讨厌说废话,比如说人人生而平等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啦,掌握方向,把握时间啦。”他摆着右手说。“我认为这类漂亮的废话,荼毒着我的灵魂和思想,在漫无边际的生活里为我塑造起一个“戈多”,多年来,我被要求站在那里,就是那里,那颗长歪的树旁,去等待他,你知道的,我等的来,我本可以等的来的,我等了2019年,就差一年,哦,不,不,一天,一天,就差一天,就等到他了,我却被要求拿着由“自由”给予的枪,主动寻找,不断出击,围剿,枪杀戈多,问题不在于枪杀谁,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况且尸体是不会在乎自己是谁的,而是我时而觉得这世界尽是戈多必……须痛下杀手,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偶尔又感觉他们尽皆不知所踪,人们时常嘲笑堂·吉诃德,但至少他比我幸福得多,他有敌人,即使是一架旋转的风车,而我呢,偶尔四面楚歌,却总是梦幻泡影。所以我嫉妒他,讨厌它…”

再往后的内容,我便没听真切,即使这听真切的,也可能会错了意。不过,第一句,我还是懂的,只是可惜,对由说废话而构建起来的后现代主义式的文明社会,这只不过又为其添加了一些文字及思想垃圾罢了。可想而知,他一定是个懦弱无能而又故作姿态的可怜虫。

“我热衷于在生活中不断张望远处来来往往的女孩,”他接着说。“但当她走近时我又懒得窥探或上前搭讪,即使我们偶尔四目相对,或者几经擦肩而过。有本破书里这样说,它说追逐众多女性的男人归为两类。一类人在所有女人身上寻他们自己的梦,他们对于女性的主观意念。另一类人则被欲念所驱使,想占有客观女性世界的无尽的多样性。前者在女性身上寻找的是他们自己,是他们的理想。他们总是不断失望,因为,正如人们所知,理想从来都是不可能找到的。我觉得可能我就是这前者,但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不信这种矫揉造作的陈词滥调,就算事实无一不证明他的正确性,我也只认定一条:像女孩这种高档的奢侈产品,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包括理想。而我之所以不愿走近,只是不想看出他们精致的脸庞上自私的毛孔,和两千五百万像素背后两毛五一夜的窘迫,更不想看出那温润的腮红底下歇斯底里的哀嚎和悲鸣。”

听他说到这里,我觉得我有必要咽咽口水。不是想反驳,只是神经挑逗起了我的记忆——那天夜里和我一起的柔软姑娘及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我转移视线正了正脸色,想找个词来形容他的粗俗与无知,尽管我不是女性,与我无关。

他接着说:“我讨厌概括,总结,意义,这样的字眼,一切事物当它被要求概括总结的时候就将失去它本来的面目,变的卑劣与荒诞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写了一本关于“未知主义”的大作,它有一人之高,有人说这就叫著作等身,我笑着不做声,可能是我长得太低?我始终相信很多事情,多数时候是人的问题,少数时候是物的原因。当然对于此类问题我是不屑于浪费时间作答的,但总有人问我,你能不能概括一下你这一人之高的作品到底在讲什么?我只能沉默的退到一边,我觉得他不是在让我总结这堆废纸,而是要我总结自己,让我为这个世界构建一个“意义”与“思想”的囚笼,我想如果非要用总结这个词的话,我觉得无论是物,事,还是人,只能是“毁灭”。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说明那就是“集体走向毁灭”。但这话我不想说。”他笑着补充道。“这个世界病了。”他突然正色道,“你知道吗?让人民的归人民,秩序的归秩序,正义的归正义,公民的归公民,而我既不是什么人民,也不想做什么大国公民。”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莫名感觉吵的慌。

与我而言,如果说生活一定要有什么意义的话,那意义一定在于扯淡。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即使我和他谈了这半个多钟头的话,或者说我听他介绍了半个多小时的自己,但我确实没读懂他。

我唯一做的只能是保持低温,持续沸腾。水不能,对待他或生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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