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啊,今天还这么早放学啊,不用去威水哥那里报道吗?”
被称作阿秋的男仔笑着摸摸头,“嘿嘿,不用啦,我跟威水哥请过假了,对了,飞叔,风哥今天当值吗?”
“阿风啊,佢被黄sir叫去聊单case,貌似是昨日查牌时扣了大佬生手下的铺,总之就是很麻烦了。你要等他,就坐这边等吧。”
“好,我知噻啦,多谢飞叔。”阿秋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警局长椅上,抽出旁边报桶里的报纸看。
他也算是警局的常客了,几年前当别人马仔被抓到差馆时,心里怕得要死,不过,幸好是阿风当值,看他年纪小不懂事就放了。自此,他就每天放学后都来请阿风去吃饭,不过阿风倒是上班下班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极少答应他。但今天他又不怕冻的来了。
“好的黄sir,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阿风,做人不能太死,你得懂得分寸,最重要的是‘警民合作’。”黄sir特地在说警民合作时拍了拍阿风的肩膀。
阿风出来了,脸同黑面神一样,要是搁别人来,保准不敢靠近他,但阿秋不同,他仍是腆着脸凑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风哥。”
阿风懒得理他,径直推开他,“痰上颈,这单case你都知该怎么做了,昨天抓的人可以放的就放了。”
“知了,风哥。”“这样就好。”
“风哥,现在你没事要忙了吧。不如我们去吃卢记的虾饺吧!”阿秋在后面用左手肘搭住他的肩膀,阿风向后一措力,手肘就怼在阿秋肋骨上。
“唔!啊!风哥,不用下这么重手吧,会死人的!”阿秋捂着肋骨直跺脚。
“卢记的虾饺,你自己去吃吧,我不得闲。”阿风突然转过身,“再说,警察局是你家吗,你来来去去畅通无阻,信不信我再把你关几天试下!”
“好啦,现在你打都打了,气也出了,风哥,陪我去吃饭吧。肚饿。”阿秋拉了拉阿风的胳膊。
“风哥,风哥是你叫的吗,我都可以当你老爸了,叫阿叔。”阿风接过豆仔手里的卷宗翻了两下。侧过头斜瞥了他一眼,“仲不走?!需不需要我叫人开警车鸣笛送你返屋企。”
飞叔有些看不过眼了,就劝道:“阿风啊,佢都在这儿等你两个半钟头了,总不能让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吧。”
“飞叔啊,你都知,这细路仔是不能惯的,一次可以,佢就仲以为还有下次,你看,他现在不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住我不放了吗?”
“阿风,你都该适当散下心。整日都是,工作,工作,你现在都快赶上我成个老顽固了。”
“风哥...”
阿风回头就对上阿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老脸一横,“算了,怕噻你了,最后一次,没下次了!”
说完他就往外走,见阿秋还没跟上来就喊到:“仲不走,站在那里干什么。”
“噢,好,我来了!”阿秋连忙应声。
阿风习惯性的从烟包里敲出颗烟来,四下摸了摸却发现没带火机,就敲了敲阿秋面前的桌子,“有没有火。”
阿秋连忙摇了摇头,却从兜里掏出个铁盒:“试下这个吧。”
阿风扫了一眼问道,“乜来嘢?”
“戒烟糖,你老抽烟,个把声都沙咗。”他一边说一边拉过阿风的手把糖往他手心里倒。
“够了够了,倒这么多,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戒烟还是想拿糖齁死我。”阿风漫不经心的把糖分了两份,一份含在嘴里,一份拍给阿秋。
“卢记上菜这么慢吗?”
“好菜多磨,不着急,再等等。”
他俩坐在大厅里就听见隔壁包间里传来吵骂的声音:
“乜啊,这么多钱你还话少,找死啊你!”
“四千八,你当赶要饭的啊!信不信我即刻把你的料都爆噻出来!”
“好,你有嘢,够种的话现在打一架啊!”
“你以为我怕你吗,我是怕你出丑没处找缝钻!"..........
阿风被吵得头痛,他突然起身。
“风哥!”阿秋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去。”
阿风甩开他,“傻啊你,我要去解手。”
“哦....”
阿风走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拨了999,“喂,我要举报,这里有人聚众闹事。地址是....”
终于清净了,阿风喝着白茶,阿秋在一旁给他剥开心果。
“风哥,你都清楚我是在威水哥手下做小弟的,所以...”
“慢住,我都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行了,这茶点我不吃了。”他起身就要走。
“风哥,我不轻易开口求人的,但是这次麻烦你了!”阿秋连忙拉住他,“别走,你听我说。”
阿风虽长得瘦瘦小小的不高,但总算是练过家子的,被别人钳制住的第一反应总是反手打回来。他一拧别过阿秋的胳膊肘,下力问,“好,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风哥,风哥,痛死了!开个玩笑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哈,现在叫我放手,好嘢,不过,你得说声好听的。”阿风倒是孩子心性上了头,别着阿秋的胳膊喝茶。
“风哥!风哥,我错了!”阿秋一听连忙讨饶。
“嗯?!叫我什么?”阿风一立眼睛,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哎哟,风,风叔,我错了,风叔。”
“嗯,算你识相。”他松了手坐回位子吃着刚上来的虾饺。晶莹剔透,热气腾腾的很是诱人但阿秋却不为所动。
待吃完饭了,也不早了,阿风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需不需要我载你回家。”
“啊?不一块走回去吗。”
“当然不,边个有你鬼闲。”阿风打开车门,进去。“我走先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bye,风哥明日见。”
阿风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一踩油门走了。
留下阿秋一个人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虾饺,皱了皱眉头,自己海鲜过敏,看来又得便宜楼下那只肥猫了。
阿风回到家把衣兜里的笔拿出来拔下笔帽,露出了录音笔的机身。他一早就听出来隔壁班人是谁了,就留多了个心眼偷偷录了下来,呵,倒是凑巧,现在有了证据,看大佬生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第二日早,阿秋就堵在阿风门口,阿风早上起床气很重,开门时大力了点,正好就拍在阿秋面门上,顿时鼻血横流。
“你,你没事吧。”阿风赶紧把他扶进屋,去冰箱里给他拿冰袋用毛巾敷在额头,“你是蠢吗,现在没死都是你好运了。”
“风哥啊,我哪知道你早上还拿门板练脚的,嘶,好痛啊。”
阿风拿面巾纸一个劲儿的给他擦脸,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现在活生生给抹成了关公。
“风哥,我要毁了容,找不到女仔怎么办啊!我阿爸还等我讨新妇给他传宗接代啊!”
“骨头又没碎,脸又没破皮,只是流鼻血,你鬼叫个什么。”阿风狠狠一刮他鼻子。
“哎哟!!!风哥,你搞乜啊,当我死人来嘢!”
“收声,当心楼上下来找你告你扰民。”
好不容易止了血,阿风才捞到空,就抽出根烟点上,“一大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秋鼻音很重的哼哼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师请家长,我阿妈忙着看铺,我老爸又不在家,所以,我想....嘿嘿,风哥你懂的。”
“乜啊,仲来,上次我去帮你见老师,整整让你老师贴住我埋怨了三个钟头,这次还来,你以为我是痴线的吗!”提起这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秋忍着痛赔笑脸:“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再来三个钟头。真的,信我啦,风哥,不对,风叔。拜托了,看在我鼻子的面上。”
阿风捻灭烟头,“几点钟啊?”
阿秋一听眼睛立马亮起来,“不急,下午一点的。”
“到时候我回来希望看见什么,你知道吧。”
“嗯,当然知道啦,靳记的叉烧啊!”
“算你聪明。”
阿风开完家长会一看表:五点钟!个衰仔,这次确实是不是三个钟头,但是是整整四个钟头!回去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可回到家时,他正要开门却发现门上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上面还插着封信。
‘风哥,人管的事太多,是会惹事上身的,小心烧了自己,还祸害了他人。’
他认得那个笔迹。是他,大佬生。
他开了门把刀踢到电视柜后面,没人。他才放下心开灯。
茶几上是个餐盒,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但今天这事出了,他也没什么胃口就端着餐盒到楼下去喂阿猫阿狗。與其說是沒胃口倒不如說是怕有人下毒。
到樓下,刚蹲下身,他就看见街对面的人向他招手。他仔细看了下,是大佬生的马仔肥彪,他将信将疑的起身,顺便把地上的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碎玻璃片揣进后裤兜。
“风哥,你都让我们几难找的。自从你回了差馆不跟生哥干了,我们这帮兄弟还是很挂住你的。”肥彪那张油腻的脸上笑纹很深但毫无善意。
“是吗,如果我没记错,我手里的人应该都给生哥放回去了。好像也不欠什么。”
“是,人你是放回去了,但今天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是生哥有话要我带给你。”肥彪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生哥说,他还是很想念你和他一起打拼的日子,你要愿意回去,他的门时时刻刻为你打开,但是,你要是阻住了弟兄们发财的路,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阿风一副没在意的無所謂,轉頭看着肥彪的车:“说完了吗,完事就走吧,我很忙。”
“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对了,你也替我给生哥带个话回去,敢动我,我就把他连窝端了。”阿风说完扭头就走,他倒不怕那帮蒜头开枪,毕竟如果大佬生不发话目前还真没人敢打死他。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好,你有嘢,我会把你的話原原本本告訴生哥。”
“就算你添油加醋我也不怕,隨你意。”
第三日,阿風很早就睡醒了,他夾著手裏的煙又看了看褲兜里的戒煙糖,猶豫了下又把煙放了回去,倒了幾粒戒煙糖含在嘴裏。檸檬草的味道,酸酸甜甜但又有點辛辣刺激。總歸還是不錯的,那小子還真把他的喜好摸了個透。想著,他不知不覺的笑了。
他下床把槍裏的彈夾卸下來,摳出粒子彈,用鉗子拔下彈頭,倒出裏面的火藥,把火藥面沿著門口的磚線撒了下去。
做完這些後,他就出了門回警局。
今日他算是第一個來的,除了看門的福伯之外。
他去了趟檔案室把前兩日豆仔給他的卷宗又翻了出來。
他并不愿意与大佬生有太多过节,但奈何次次出事都被他撞见,真是想不管都不行。
他捏着紙边儿翻到下一页,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瞅了不下五年的脸。近照也依旧风光,确实,做大哥做到这种份上也是够面子了。
如果自己不是警察的话,是不是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兄弟都说不准,设想的或许太多,可现实给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黑白不两立。
阿风抚着眉心闭目凝神。他觉得欠了债,可现在债主来讨债了,账该怎么还,他还没想好,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自己是白的吗,还是黑的,或者说是奶牛色?
不黑不白,不清不明,实在难办。
“兴哥,风哥来了吗?”阿秋带上门,把手里的外卖摆在桌上招呼大家来吃。
兴仔夹起个酱牛肉,边吃边说,“风哥啊,他一上午都闷在办公室里,你去看看吧。”
阿秋的手一颤,赶紧放下吃的去找阿风。他还记得当初出事时阿风的表现,可怕的记忆仍旧如新。
“风哥,我是阿秋,你在吗!”他的语气难耐的急促,手还不停的拍门,却不听屋里有人应声。
“我进去了,风哥。”他干脆撞开了门。一进去,就看见阿风窝在躺椅上睡着了,一脸安详。
“唉,这么睡会着凉的,佄大个人了都不知照顾自己。”一看没什么事,他也放心了,就一边嘟囔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阿风身上。
阿风的身形本来就瘦瘦小小现在缩在躺椅里看起来就更瘦弱了,但谁知道他也是练过身手的人。至少阿秋就经常忘记阿风还会揍人。
他的手刚碰到阿风衣领口,可下一秒就被扭到背后。
“啊!啊!啊!风哥,我,我是阿秋啊!”
阿风还保持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阿秋拼命的喊了他,他这才脱离一般倒回椅子上,昏睡过去。
阿秋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肘,转头想兴师问罪时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睡得不醒人事了。这下他可不敢再拿手碰阿风了。但凑近一瞧才发现阿风的黑眼圈实在好重,要是再上点白粉都可以直接丢到鬼片里去演勾魂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