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还没有完全到来,知了已经开始叫个不停。午觉醒来,我好像看见小时候的我,又仿佛已经是多年后的我。
啊瞳一直在,她牵着大宝,大宝浑身洗涤剂的味道,啊瞳穿一身黄色碎花的连衣裙。我问啊瞳:"啊祖在干嘛呀?"啊瞳大笑着"啊祖在吃饭呀!"说着径自跑开了。奶奶端着饭一路追一路骂,日日与这小曾孙女为伴,也许也是老来之福。
爸爸赋闲在家,午后与三五友人泡茶阔论,声音震天。我在这吵嚷声中睡了一大觉,醒过来楼下一片寂静安宁,唯有知了恼人,我竟在这顷刻之间恍惚了年月。
一
儿时家中有猫,一只眼透蓝,一只眼黄绿。爸妈不在家时,它坐在门口,我坐在它旁边,一起望着桥头,也许只有我望着桥头。直到奶奶下来寻我吃饭,把我带走,却始终没有人来带她走。起初它也许跟着的,渐渐也就不跟了,猫都有傲骨怎好日日跟着老鼠去。后来我还是常常坐在门口望着桥头,猫却不在了,先是偶而跑到附近的猪圈蹭食吃,后来变成只有偶尔才回来,再后来便心甘情愿与那群野猫一起,也就终于不再是我家的小猫了。
二
我曾经拥有过一只大黑犬,毛那样顺,那样亮,他常常跟着我,他扬起前肢已经与我一b般高,这时我已经有了一个刚刚会跑的妹妹,他会抢走妹妹手中的食物。但是他对我却是一点都不凶的。他的母亲在三姑家护院,却日日跟着三姑走门窜户,终于把一个小偷放进家里,挨了一顿臭骂。而我的大黑犬也同他母亲一样爱溜达,他仗着自己身形魁梧常常遛到菜场去,直到有一日他的头顶恍如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一样挨了一刀,裂着大口子回来。爸爸带他去看兽医,可是兽医害怕这受了惊不许生人靠近的大狗,不敢施针,只是开了一些药粉了事。大黑犬伏在地上,我轻轻捋着他黑顺的毛,他微微喘息,好像得到了一点安抚。可是妈妈却将我拉开来不再许我靠近,她怕狗受了惊要伤了我。于是我看见他艰难的奋起身来,默默的摇到墙边,独自趴下来,满眼哀怨的趴着。再后来我就没有再见到他,我希望他会有一个好一点的结果,但我也深知不会有了。不然也不会有狗肉店的炉火,灶台和屠刀。
三
再也不养猫狗了,后来我又短暂的拥有过一只鹩哥。但还没有等到他开口同我讲话,他就身体僵硬,两眼翻白的倒在鸟笼里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再拥有什么宠物,只把所有的闲时都耗给几个金发碧眼的小人偶。我拔下她们的头发,一针一针縫上黑线,于是她们就有了黑发。冬天就做冬衣,夏天就缝短裙。分出大半个书桌给她们建家,体贴到从家具到碗碟事事具备。烟盒里的金纸可以做鞋,巧克力外的锡箔纸可以做首饰,红酒的木盒子可以做衣柜。妈妈无数次威胁要扔掉这些"垃圾",我都拼死护下来。不用出门也不需要网络电视,更没有玩伴,我一个人在闷热的下午做着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烦躁。那时的我有两物不能割舍,一是一头长发不可剪,二是几个娃娃不可丢。仿佛只此就再无他求。甚至暗下心愿,终有一日能为这几个小人儿建个小楼就好了。
四
长大这回事该要怎么说?无非就是去体悟许多东西罢了。有些东西就跟猫一样,它对你不满意便离你而去了;有些东西就跟大黑狗一样,你想留住他可是无能为力,最终你只能骗自己他去了好地方;还有一些,就跟那鹩哥一样,匆匆而过,你连惋惜都来不及;至于那些一直以来陪着你任你摆布的,你觉得终能长久的,却随着年岁的增长终究也成了你尘封下的回忆了。
你长大了。你没有长大。
五
啊瞳也睡醒了,一醒来又是活蹦乱跳。坐在小凳子上乖乖被奶奶喂进去一大碗地瓜甜汤。妈妈午饭后就煮了的,红薯玉米红枣还有一大块冰糖咕嘟咕嘟滚熟了又小火炖着,晾了一个漫长的午睡此刻不温不凉很是可口。小家伙吃完抓着两个芒果去找大宝玩耍了。嫂子打来电话她也不理,高兴的说妈妈再见。小鬼头再精明哪里懂得大人间的事情呢,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懂得了。
所幸,我懂得的也不很多,希望我也不会懂得更多了。
以后我们都不再长大,大家都只在爱的陪伴中慢慢变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