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响亮而又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许多片大大小小的玻璃残渣从被灯光照亮的窗框上方坠落，摔到空旷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许多张或完整或破碎的纸从窗户的破洞飞出来，四散飘落。透过路灯的光芒，可以看到，这些纸全都是不同格式的稿纸，每一张纸都密密麻麻，全是字。只不过，有许多纸已经被撕扯或揉搓得不成样子。

“你给我滚出去！”

一声暴雷般的怒吼从破洞中传出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仅沉重，而且嘶哑，几乎已经完全不是自己原本的声音。

片刻之后，清脆的脚步声从居民楼的楼道中传出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顶楼一直传到底楼。

一个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影用力推开厚重的防盗门，踉踉跄跄地向路灯照射出的大片光圈跑去。

那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他衣衫不整，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他飞奔到路灯下方，扑倒在地，双手在水泥地上四处乱扒，将许多稿纸碎片抓在自己的手里。他紧紧握住双手中的稿纸碎片，攥紧双拳，早已泛红的双眼不停地流下泪水。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他的低声啜泣，再无任何声音。空荡的小区里也没有任何人影。

不知道经过多久，当一阵凉风从水泥地上空吹过，男孩才忍不住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他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望向顶楼的窗户，却发现窗户里的灯光早已熄灭。黑漆漆的夜空中，窗户表面的破洞仿佛一张正在张开大嘴嘲笑他的人脸。

他低下头，抬起手背，用力擦掉残留在自己眼角和脸庞上的泪水，随即一步一挪地向前方走去。他的前方，是小区的大门，也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男孩沿着街道向前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是沿着街道的边缘走。

深夜的街道上，自然没有多少行人。车道上偶尔会有一辆车疾驶而过。瘦小的身影缓慢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空荡的街口。狭长而笔直的影子在路灯下不断拉长。

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身上的力气一丝一毫地从自己的体内流失。

“咕噜——”

微弱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微弱的疼痛。

男孩忍不住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正在这时，他嗅到一股微弱的香气。这种香气仿佛具有神秘的魔力，缓慢地牵引他已经几乎完全不受控制的身躯。

再走出几步之后，四周的叫卖声和谈话声把他渐渐迷失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他已经置身于一片夜市之中。围绕在他身边的，是好几个不同的小吃摊位。

各种不同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冲击他的嗅觉和味觉神经。摊主的叫卖声，食客的谈话声，以及锅碗瓢盆互相碰撞的声音，先后涌进他的耳朵。

他用力吞咽口水，把自己的双拳伸进自己的裤兜里。裤兜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及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纸片，他一无所有。

“小兄弟，吃面吗？”

男孩被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到，忍不住后退两步，差一点跌倒在地。他连连摇头，确认自己四周没有任何人，这才确定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想不想吃面啊？”

坐在摊位前方的年轻男人再次发问。他露出笑容，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白毛巾取下来，往被擦得油光锃亮的铁制案板上一拍。堆放在案板边缘位置的铁盘里的调料罐同时轻轻颤抖一下。

“我……我没有钱……”

男孩一步一挪地向前走。灶台上的两口大锅都在沸腾，煮着清水的锅散发出清香，煮着浓汤的锅散发出醇香。两股香味混合在一起，把他拉向案板前方的凳子。

“没有关系！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是学生吧？这一碗，我请你！”

年轻摊主把毛巾往案板边缘一放，随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向位于灶台边缘的操作台走去。他抓起一把新鲜面粉，往堆在木制案板上的面团上一洒，再拿起自己手中的刀，切下一大块面团，开始做拉面。

几分钟后，摊主拾起挂在工具架子上的漏勺，把面条从清水锅中盛出来，倒进宽大的碗里。他又切下几片牛肉，洗净一把青菜，将它们整齐地码放在面条上方，随即拾起汤勺，将一大勺温热而醇厚的浓汤浇到面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