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尾巴沾染的永远不是秋天的颜色,野蔷薇倾尽一生也染不上玫瑰的香,谎言终究会被戳穿。
我喜欢顾南,全世界都知道,我以为,他也知道。
太阳昏昏沉沉准备入睡,露出的半边脸颊带着点婴儿肥。我背着被书撑得圆鼓鼓书包一步一步走下那屹立了30年的古朴的教学楼,木质的楼梯旧得踩上去会发出支支丫丫的呻吟。一股清凉的风吹过,掀起一片记忆的狂潮。
3年前姐姐带我和顾南来新北玩,我曾和顾南打赌说这楼梯太老了,摇摇晃晃一定很快就会塌陷。3年后的日子我再一次站上它的躯体,它还是颤颤巍巍一如既往的呻吟,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却神奇地没有倒下。在所有人都期待着它的死亡的时光里它默默活着,是那样的坚强。我不止一次怀疑这楼梯是不是倒塌过然后又被人偷偷搭建起来。一群没有意识的木头是怎样坚持这么多年的呢?年迈的教授说,这是源于它对这个世界的爱。
抬起头,我看见那一缕光芒变红了,热情的红色周围包裹着神秘的金色,天空被染上炙热,梦一般的颜色让人沉沦。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顾南的,那俊朗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扶着单车映在现在这样的世界,一点也不突兀。我听见胸腔里心脏的雀跃。不知道来自哪里的种子,悄然落在心房,扎根发芽,日复一日汲取着养分,喜怒,哀愁,只等待春风带来的一场邂逅唤醒沉睡的灵魂,伸展,抽枝,育叶,绽放爱情的美丽。他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天使降临。世界充斥着高贵的金色阳光,而他就是那光芒的中心,阳光的明媚,月光的皎洁,萤光的梦幻,烟花的绚丽,一层一层将他围绕,完美的和谐。顾南,是在等我吧!他知道我喜欢他,难道,他也喜欢我?
我急忙捂着脸,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安抚着骚动的心脏,露出一抹自认为最美的微笑向他走去。
“顾南”,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和煦的阳光下,路边花坛里微笑着的玫瑰翩然起舞。那花瓣上装扮着的晶莹钻石在阳光的注视下闪闪发光。绿色夹克点缀着的泛着冷光的尖锐铆钉让疯狂的追求者们望而生却,空气中弥漫着华贵的气息。
萧梦,中国十大房地产公司之一华烨集团的小公主,精通各种乐器,9岁获得全国钢琴大赛一等奖,10岁打败韩国知名组合smile获得芭蕾舞金奖,更是新北一中的姣姣者,代表学校参加过数次大型比赛并捧回各式奖杯,华烨集团董事长萧腾视她如珍宝。萧梦的名字传遍整个s县。这样优秀的人,就适合生活在镁光灯下,被万人敬仰。
然而此时她与我擦肩而过停在顾南面前露出甜甜的微笑,“久等了”她的声音如夜莺般动听。我清楚看到我关注了很久的身影顺着她的脚步移动着眼神,而后嘴角上扬一抹微笑自然绽放,“没有多久,我也刚到,走吧。”女孩的头发刚好到男孩耳朵的高度,这是我研究了好久的最佳情侣身高。风扬起女孩裙角,盛满簌簌落下的花瓣,美得刺眼,这一幕,我看呆了。可是看见这么美的画面为什么我的心会隐隐作痛?四周的空气中充斥着萧梦留下的美国进口的限量版海洋之心香水的味道。
晶莹的水晶借着太阳的光芒在浅滩上旋转,一圈一圈,抽出的七彩丝线编织出梦幻的颜色,牢牢吸引着少女的眼球。这是爱情的神秘面纱上点缀的幸福的颜色。据说,捡起这样水晶的人会捡到幸福。萧梦和顾南在一起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捡到了这种水晶呢?肯定是这样子的,萧梦的爸爸那么爱她,对萧梦的要求肯定答应。
可惜我没有水晶,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那可怜的初恋,还没恋呢就拍拍翅膀飞走了。一群归巢的乌鸦飞过,呱呱,他们也在嘲笑我的无力。我想起东京飱种里壁虎的话“这世间所有的不利情况都是当事者的能力不足所导致的。”这句话在我脑海中回响,我像是掉进了沼泽里,苦苦挣扎找不到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被黑色的淤泥吞噬,不知洗刷过多少动物尸体的泥水疯狂涌进我的鼻子,耳朵。渐渐,不能呼吸,我感到心脏跳跃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手指,慢慢僵硬。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顾南,可是此刻我才知道自己的爱是多么廉价。我喜欢的王子在对他的公主微笑,一个眼神都不愿意赏赐于我。顾南,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三年前顾南妈妈出车祸去世,为了瞒着顾南,顾叔叔请在新城一中上学的姐姐带顾南出去玩。姐姐就带着我们去了新北,顾南说他以后一定要来新北上学,我也暗自下决心要和顾南一起。回家的路上,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刺眼,顾南开心地喊着“妈妈”向马路对面跑去。紧急刹车的声音刺透耳膜,黝黑的马路染上了颜色。我的视线逐渐模糊,鲜红的颜色刺激着神经。“吧嗒”,大颗水珠落下。“姐姐”,我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入目是一篇冷色调的白,惨白,死亡一样的颜色。我看到重症监护室里的顾南身上插满管子,显示屏上的线曲曲折折,绿色的数字不断跳跃。姐姐呢?我跑遍了整个医院也没找到姐姐。空旷的走廊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长长的走廊通向黑暗,我掂着脚尖向前望去,可是,望不到尽头,浓郁的黑暗吞噬了世界。是谁躲在那黑暗里哭泣,那凄惨的声音。是谁对这世界的不甘,远处传来锁链与地面合奏的拖拉声。
我们搬家了,离开了生活好些年的狭小的弄堂。凌晨5点,天微亮,天微凉。一辆大卡车,一阵轰鸣。就这样,我们悄悄离开,邻居醉在梦里,没有人来送。顾叔叔家门口挂着的白绫在孤零零飘荡。
我是恨顾南的,要不是他突然跑开,姐姐也不会去追她,更不会护着他自己却倒在那辆大卡车下,那辆车的轮胎,染上了姐姐的血,像是一个魔鬼,狰狞着脸,贪婪汲取着生命。
其实三年前我就知道顾南不是我的良人,出事的前一天,小小的苏沫鼓起勇气跑顾南家里向他表白。羞答答的小女孩脸颊泛着粉色的光晕心跳加速,谁曾想却被男孩拒绝。我至今都忘不了顾南当时拒绝我的话,“沫沫,别开玩笑了,你又想整我,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他笑着,像是发现了我的阴谋,可我真切看到了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顾南冲出去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因为前一天的表白失败心情不佳的我没有及时拉住他,忘记了红灯亮着对面随时有可能驶过车辆,更没有想到面对那危机姐姐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是谁将着故事染上悲痛的黑白色,正如我不知道谁才是夺走姐姐生命的罪魁祸首。我是该恨顾南的莽撞?还是该恨我自己的没有及时阻拦。可是我恨有什么用!姐姐依旧孤零零地躺在小盒子里,顾南早已在布满仪器的房子里悄然睡去。只有我,我依旧浑浑噩噩在这世界苟且地活着。
新城一中,我又回到了这里。那个白头发的男人把爸爸叫进一个小屋子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就又回到了这里。
“沫沫”是谁?是谁在叫着我的名字?这声音好熟悉,可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是谁。我四处张望,看不到一个人。“沫沫,你怎么了,别吓爸爸”那个神秘声音染上了哭腔。“爸爸”,我恍然转过身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已变得苍老,脸上划过的泪痕在控诉着我的不孝。“爸爸”我张开口,嗓子却不知为什么涩得生疼,我清楚看见对面那个男人眼中泛起的惊喜。
那场事故之后,我整天做着噩梦,日子久了,我学会了造梦,为自己创造一个没有梦魇的世界。像蚕一般,弱小的我只能做一个茧来保护自己,我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那个老头是我的主治医生,治疗了三年,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康复,可以直面阳光。可谁知,顾南这两个字依旧让我陷入梦魇,让我心痛,让我伤怀,让我深陷梦魇无法走出。
三年前我已被顾南伤了心,如今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的名字心跳,为他身边的人不是我而心揪。即便那只是一个和他名字一般的陌生人。我喜欢顾南,这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又有谁知道这只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