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官妻-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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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崔雪轻轻推开编辑室虚掩的房门,侧身进了办公室。但她那双高跟鞋踏在理石地砖上清脆的声音,还是让伏在办公桌上写字的欧阳若岫抬起头来。

“欧阳姐好!”崔雪甜甜地问候。

“小雪好!”欧阳若岫又埋头写字。

崔雪把挎包挂在衣架上,然后在房间逡巡。桌面和地面十分整洁,尤其里间沙默的办公桌摆放井然,覆在桌面上的玻璃砖十分明亮,光可鉴人。

崔雪的脸色阴沉一下,又马上露出笑意。

“欧阳姐,不是说过了吗,我来打扫办公室,你总是这样,让我……”

“不要紧,我家离得近,稍稍早来一会儿就解决了,你那么远的路途,还要挤公交车,就别跟我争了!”欧阳若岫没抬头。

崔雪与欧阳若岫同时借调到编辑室工作,原来在外间的沙默便将办公桌搬到里间,把外间让给两个年轻女人办公用。里间面积不小但没有窗户,原来堆放了一些多年的杂志材料等杂物,现在清理出去,显得十分宽敞。

每天早晨,早来的欧阳若岫便将办公室认真清扫一遍,崔雪对此有些不悦。她觉得欧阳若岫是在沙默面前刻意表现自己,以争取沙默的好感,最终达到正式调入宣传部的目的。但这在客观方面,就把崔雪至于不利的境地,甚至有懒惰的嫌疑。可她居住处较远,不可能像欧阳若岫那样早一点来到办公室,所以她极力想抹煞欧阳若岫在这方面优势的想法无法实施。只能在沙默在的时候擦擦桌子或者帮他将纷乱的材料整理好,以示自己并不懒惰。

沙默开始还有些奇怪,觉得没有必要,桌子本来已经很干净了,没必要反复擦拭,也认为这可能是女人爱清洁的一种表现,便笑着提醒崔雪欧阳已经擦过了,他没有洁癖,不需要这样。后来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实际上是两个女人之间一种若明若暗的竞争,因为最终编辑室只能正式调入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在两个人之间产生。这种严酷的现实使两个女人彼此心照不宣,拉开了激烈竞争的帷幕。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虽然目前还没有开战,但战争肯定在所难免,只是战争以何种形式展开而已。

由此,沙默便不再阻止崔雪的殷勤表现,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他必须给每个女人以表现的机会,机会均等是一种政治公平,但绝对的均等并不存在,只是一种理想。物体可以称重,半斤八两对半分,皆大欢喜,机会却无法称量,也不能对半分。于是,处于两个女人竞争之间的沙默,痛苦难言。如果凭印象来说,他更倾向与欧阳若岫。这不仅仅因为她美丽,还有修养、学识、性情等方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他与欧阳若岫在一起谈话,就是海阔天空谈一整天也兴致盎然,毫不倦怠。所以,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耳朵软,心肠软,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崔云韵。倘若借调一名对调入宣传部不感兴趣的人,编辑室的氛围岂不是更为和谐。

其实,沙默早就知道崔雪对调入宣传部志在必得,甚至可能会不择手段。

与崔云韵喝酒的第二天,崔雪就在电话中邀沙默单独谈谈,沙默拒绝了,但下班时崔雪居然在市委大门前拦住沙默。执着的态度和撒娇般的恳求,让一向惜香怜玉的沙默随她去了一家环境优雅情调迷离的酒店,里面清一色的小包间,灯光幽暗,音乐曼妙,极适合情侣幽会。

穿着短衣短裙的年轻女服务员,引导他们沿着铺设了各色彩灯的小径,九曲十八弯来到一个僻静的雅间,雅间很小,中间一张如列车座椅间托板大小的桌子,两边是两个单人沙发,墙壁灯发出昏黄的光线,木质的屋门没有全封闭,而是半截的,上下通畅。崔雪推开双向对开的木门,进去看了看,然后请沙默到里面就坐。见里面狭窄,沙漠微微蹙眉,但见崔雪笑吟吟地摆出请的姿势,不好生硬拒绝,就侧着身子走进去。崔雪站在门里侧,让本来逼仄的通道更为狭窄,沙默紧贴着崔雪的身体挤了过去,明显感触到一对受到挤压的不很大的乳房,这让沙默臊红了脸。好在灯光幽暗,才不至于那么难堪。他坐下后看看对面的崔雪,想她一定更难为情吧。可崔雪并无羞赧的表现,而是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在迷离的灯光中幽幽注视着他。

沙默此时意识到,此番谈话,应该是崔雪用心良苦的安排。点了几盘小吃后,他们就边吃边谈。本来沙默以为她是中文系的毕业生,应该有较高的文学修养和和审美情趣,可以就一些问题畅谈一番。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尽管崔雪有高挑的身材,但情趣却不高雅,时常透露出一种粗鄙。她所谈的话题不外乎离婚的丈夫、刁钻的婆婆、调皮的孩子。不过她说话口齿伶俐,富于表情,同时夹带各种手势,不乏感染力。

所以,沙默只能做个听客,但他还是礼貌地带着浅淡的微笑,听她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在注视那两片薄薄的红嘴唇快速翕动的过程中,沙默的思想也不时溜号。她想到欧阳若岫,想到他们之间那种流畅而睿智的语言交流,那是一种情趣和思想的融合,是一种无比高雅的心灵触摸,仿佛彼此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灵上,有种温暖,也有种震颤。

大概发现沙默的眼神游移,崔雪停止了讲述。她不大的眼睛注视了沙默片刻,突然说她会看手相,并且要给沙默看看。

沙默想了想便将手掌展开,放在小桌上。让他没想到的是,崔雪站起来绕过小桌,一屁股坐在沙默这一侧的沙发上。沙发很窄,她的半个屁股压在了沙默的大腿上。沙默大吃一惊。沙默接触过女人,也接触过泼辣的女人,但崔雪这个大胆的举动,还是让他心惊肉跳。毕竟他还没有与这个女人亲近的欲望。

“这……”他低声说,“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呀?”崔雪咯咯笑着,“这不是方便给你看手相吗。”说着,还扭了扭。

沙默痛苦地咧咧嘴,事情的发展突然让他无法控制。他不知道该如何让那半个臀部从自己腿上离开。它来得突兀,甚至有些放肆,那种并不丰硕的弹性,让他的意识和身体都慌张起来。

崔雪把沙默的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身子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在灯光下仔细研究起来。

“沙师哥,你的手相挺有意思!”她看了片刻后,很认真地说。

叫我什么?沙默差点昏厥。

其实,确实可以叫师哥,无论从崔云韵的角度论,还是从同就学于师专中文系角度论,叫师哥都准确无误。问题是,沙默由此联想到西游记中猪八戒常常这样呼唤沙和尚,不同的是,猪八戒称呼的是沙师兄,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古代字典里明明白白写着:兄者哥也,哥者兄也。

如此准确而又滑稽的称呼,让沙默哭笑不得。

“你看这条纹线,”她的手摩挲着沙默的掌心,“你看这条线,说明你命运坎坷,但还是顽强前行,哦……,这一条嘛,有意思……你命犯桃花,就是有桃花运,哎呦,可能还有两次婚姻呢!”

沙默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只是感到那只手颇骨感,也很凉。让他心生一种陌生与抵触的寒意。这与欧阳若岫的手质感完全不同,他第一次接触到冰凉如此的女人,他的心凛然一抖。

她说着,慢慢把沙默的手引至她的胸前,然后轻轻按在她的胸上。此时,她那薄薄的纱衣实有若无,沙默的手指清晰地感触到她那片并不很丰满的凸起。

沙默此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穿透全身。他清楚,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引诱,抑或也是一桩交易。她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他的信任和一份临时工作。

沙默喜欢女人,也喜欢女人的身体。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他只和自己爱的女人做爱。在他看来,做爱做爱,做的是爱,倘若不爱,就没必要做了。他常与余海波、路伟民喝酒,酒后也常去唱歌、洗浴,余海波和路伟民一定要找小姐,也指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怂恿他找一个,他每每摆摆手,嘿然一笑。

他最讨厌女人以身体做为交易的筹码,认为这是一种倒退,一种原始的经济行为,因为,以物易物只发生在原始初民阶段。

但崔雪不是小姐,她是一个正常女人,甚至说也是一个优秀女人,有着令人羡慕的身材和职业。他不能像对待小姐那样居高临下,以某种道德者居高临下的面孔挥之而去。他必须用,也只能用理性,让她明智和自爱。

“你是个优秀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他慢慢把手抽回来,“又让我怎么面对崔云韵呢?”

崔雪愣了片刻,便以手掩面,抽泣起来,“还不是怕你不推荐我,我……我太渴望这个工作了。”

“那也不不需要这样嘛。”沙默一边说,一边朝里侧挪挪身子,让那半只臀部脱离了自己的大腿。

“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吗?难道……难道你不喜欢?你是怕犯错误,还是瞧不起我?”

“哦……是啊,我是个正常男人,我当然喜欢了!”

沙默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一口,烟头陡然明亮起来,映出他凝重的表情。

“而且,我也不怕犯错误,可是,你想想,我不能和所有女人都这样啊,正如你也不能和所有男人都这样是一个道理!回去坐吧!”他轻轻拍拍崔雪的肩膀。

崔雪点点头,又抹抹眼泪,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这时,她的脸庞上露出一种羞惭。

“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崔云韵,就一定全力推荐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推荐成功,一定要发挥特长努力工作,说白了,就是不能给我打脸,让人家说我有眼无珠,或者说我重色轻才,那我这脸可丢大了!”

“看你说的,工作上你放心,我还是有这种能力和自信的。”崔雪不敢正视沙默,侧着脸对着墙壁上一盏桔色的小灯说。

“那好,今天到此结束,算我请客!不过,要记住,今天就是一次普通而坦诚的谈话,什么也没发生,对吧?”

“嗯,我懂,你是为我好。”崔雪眼睛有些湿润。

“还有,以后别乱叫我什么沙师哥,感觉像是演西游记似的,太不严肃了!”

崔雪羞惭地点点头,“那叫沙哥行不行!”她一直生活在县城,总是觉得叫哥似乎更为亲近一些。

“你说呢,编辑室可不是黑社会!”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沙默向国部长慎重推荐了崔雪,崔雪也得以顺利借调到编辑室。崔雪心存羞愧,担忧沙默鄙视她,但仔细观察,觉得沙默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偏见,而且还很尊重,仿佛根本没有发生那件事,便放下包袱认真工作。但又开始了另一种忧虑,就是在工作中,欧阳若岫似乎比自己更为优秀。

不只是崔雪,欧阳若岫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欧阳若岫记得一位名人说过,“女人的真正敌人乃是另外一个女人”。对照自己的人生经历,她觉得这句话十分准确而深刻。

竞选局幼儿园园长,候选者是她和另一位副园长,她胜出;竞选局联欢晚会主持人,是她和自来水公司的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落选;竞争公司宣传部部长,竞争对象是公司里另一个很有背景的漂亮女人,她如愿以偿。但这种竞争不仅没有结束,而且继续残酷进行。现在,又一个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除却美丽之外,她各方面都不在自己之下,有的地方甚至优于自己,比如身高,比如学历,比如专业,比如职业等。如果仅仅是临时工作,这些都构不成一种威胁,工作结束各奔东西,也可以成为朋友、闺蜜。问题是,她们都瞄准一个目标,都渴望成为正式调入者,并且都在为这种渴望而努力,两个女人都不会半途而废轻易认输,于是明里暗里的角逐,就形成了竞争的态势。

男人之间的角逐往往是一种力量的角逐,女人之间的角逐却是一种韧性的角逐,所以男人角逐像掰腕子,是一种抗衡;女人角逐像太极拳,是一种纠缠。至于竞争的方式和结果现在无法知晓,但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欧阳若岫的优秀在这间办公室里受到了挑战,她不会临阵脱逃,也不会甘拜下风,她必须应战,而且她也善于应战。女人本质上是善斗的动物。当然,她们之间的竞争常常是围绕沙默展开的。因为在没有其他外力作用的正常情形中,沙默对于推荐调入者具有重要的话语权。

沙默刚迈进编辑室,欧阳若岫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沙老师早!”

“沙主编早!”崔雪也站起来。从那晚以后,她既没有叫沙主任、沙老师,更没有叫沙师哥,而是换为沙主编。宣传部和基层不少人也都这样称呼沙默,所以他便由她了。

沙默不禁一愣,看了看她们,随即露出一种会意的微笑,朝她们点点头走进里间。他明白两个女人之间的竞争初露端倪。但他并不感觉有什么可怕之处,倒觉得女人之间的竞争很有意思,有时潜流涌动,含沙射影,有时风起云涌,针锋相对,很有笑点,所以他才会那样会意地笑。当然,让沙默哭笑不得的情形也常常发生。

今天,让他感到略微惊诧的是,两个站起来的女人如同两棵修长婀娜的树,亭亭玉立,枝挺叶俏,他穿行于这种婀娜之间,鼻翼嗅着树身散发出来的淡幽芬芳,十分舒畅,十分惬意。至于两棵树之间彼此的嫉妒和敌视,并不会影响这道风景。 

“沙老师,茶已经给您沏好了,现在正适合喝!”欧阳若岫在外间大声说。

“沙主编,你桌上的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就在左侧抽屉里。”崔雪的声音随即也响起。

“沙老师,昨晚临下班前印刷厂来电话,通知本期杂志已经印刷完毕,让编辑室及时去取。”欧阳若岫在敞开的里间门口说。

 “对了,沙主编,早晨七时五十二分,逄主任来电话,让您在上午九时到楼上办公室去一趟,他说有事情与你商量。”崔雪拿着一张纸条,一边走进里间一边念道。

“沙老师,房产局关于先进维修班组的事迹材料逻辑乱,文字差,需要重新组织层次和语言,你看是返回去修改还是我们来处理?”欧阳若岫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材料。她负责各局和大型企业报送材料的验收及修改工作。

“沙主编,路东区友好办事处的这份先进事迹,有些空洞,缺少感人的事例,您看,是不是让他们补充完善一下?”崔雪走进里间,手里拿着一份材料。她负责县区报送材料的验收和修改。

沙默摇摇头苦笑一下,然后分别给出意见。他乐观地想,倘若这种明来暗往的竞争能够促进工作,提高效率,倒不啻一件好事。

下午。沙默带着办公室的内勤牟万利开车到印刷厂把印好的杂志取回来,堆放在里间的角落里。

《莲城宣传》原为双月刊,现在改成月刊,订阅对象为全市各县(市)区局党务部门以及所有基层党委党支部,订数大约在六七千本左右。由印刷厂印刷,编辑室邮寄。

对于编辑室来说,邮寄杂志是一项劳动量相对较大的工作,之前沙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组织办公室文书、内勤、司机等人员帮忙贴地址邮签、分拣、装袋、封口和捆扎,然后每月给予一定的补助。借调人员到位后,沙默不好意思再麻烦办公室其他人员,就带领两个女人来完成。

三个人简单进行了分工,欧阳若岫比较沉稳认真,负责贴签和分拣点数,崔雪手脚麻利负责装袋和封口,沙默是男人,自然要承担较重的体力活,就负责搬运和捆扎。

害怕纸灰弥散,两个爱美的女人居然不约而同都换上了粗布劳作服。沙默发现,平素肥大松垮的劳作服穿在她们模特般身上,居然也是一种美丽,她们尽情在里面摆腰扭臀,一边忙碌一边说笑,颇为开心。

“欧阳姐,你家小公主多大啦?”崔雪把十几个大信封纵向排在办公桌上,只露出封口部分,把胶水均匀涂抹在上面,最后一个个封口。

“九岁了,上小学三年级。”欧阳一边把点过数的杂志装袋,一边回答。

“那她上学够早的,是在七岁吧?”

“嗯,女孩子身体智力发育早,早点上学有好处。”

“也是呀,你是幼儿教师,通晓早期教育。”

“咦,你家小王子几岁?”欧阳若岫问。

“才满六岁,结婚晚呦!”

“一定很可爱吧?”

“唔,绝对招人喜欢。”

“在你身边?”

“不,跟他爸爸!”

“怎么?”

“嘻嘻,离婚了呗!”

“哦……你提出的?”欧阳若岫略微放慢了分拣的速度,侧脸问,倾泻的头发如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庞。

“嗯,咦,你怎么知道?”崔雪有些疑惑。

“猜的呗,你那么优秀,应该是你!”

“你可别夸我了,在你面前,任何女人都优秀不起来。”说这话时,崔雪多少有些醋意。

“我可不那么认为,你在学历、能力方面都比我强,你的个子也比我高啊!”

“欧阳姐,你太谦虚了,明明优秀嘛,还要掩饰,有虚伪的嫌疑。”崔雪嘟嘟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女人有不虚伪的吗?”沙默一边吭哧吭哧地捆杂志,一边插话,“对于女人来说,虚伪和谦逊有时是一回事,甚至是一种品德。”

“沙主编真哲学,也挺了解女人!”崔雪似乎有种揶揄的意味。

“沙老师总是有独到的思想,常常独辟蹊径,出人意料。”欧阳则是由衷地揄扬。

“嘿,你们两个女人相互恭维挺好的,怎么转移到我身上,这岂不是引火烧身,自作自受。”沙默作委屈状。

两个女人笑了,两张面庞笑靥如花。

沙默转身出了编辑室,她们都知道,他是去吸烟。因为怕吸烟引起两个女人的反感,沙默把室内吸烟改为走廊吸烟。

“咦,究竟因为什么?”欧阳若岫闷头数了一会儿杂志,似乎对离婚之事很感兴趣,又压低声音悄悄问崔雪。

“还能有啥,他外面有人呗。”崔雪平淡地说。

崔雪的丈夫是县城政府机关的小车司机,不知从什么角度接触到一个乡镇税务所工作的女人,经常开车出去和那个女人幽会,被警惕的崔雪当场捉到。

“哦,不知好歹!”欧阳若岫替她鸣不平,又问,“为了孩子,不离不行吗?”

“咦,欧阳姐,我还真想问问你呢,倘若你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置?”

“我?”欧阳若岫楞了一下,“还真不知道,无法忍受,或许会离,或许……或许不离,其实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也为了面子,很多事情女人都能忍受,在家庭和孩子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欧阳若岫轻叹一声。

“其实,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太气愤,太冲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理解你。”

“对了,欧阳姐,这是男人背叛了家庭,背叛了妻子,如果换成女人,男人会怎样?”崔雪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噢,这个嘛……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欧阳若岫羞赧地笑笑。

“我可知道,我接触过不少女人都在外面有男人,她们丈夫也肯定知晓,可他们并没有离婚,看起来好像还很和睦,真是奇怪,不知道他们是否还那个?想想多别扭呀!”

“看你说些什么呀,”欧阳若岫红了脸,片刻之后又说,“这也很正常,只能说明男人至少胸怀要比女人宽广,心理承受力也比女人更强,尤其是他们更理性,更顾及面子,不会因小失大,以毁坏家庭为惨痛代价去惩罚女人。”欧阳若岫说着,同时也在想,假如自己真的在外面有了男人,洛志伟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和表情呢,她想象不出来。

“你说得真好,我猜也是这个原因。”

“好什么呀,我这也只是推测,正确答案还得由男人来回答。”

沙默走进编辑室,两个女人对视一下,抿嘴窃笑。

“累了吧,休息一下,弄不完明天再说。”沙默扫视了一下还剩了不多的杂志说。

“沙主编,今天都搞完吧,不然屋里乱糟糟的没法正常办公了。”崔雪提议说。

“沙老师,明天可是周末,不如一气呵成做完。”欧阳若岫赞成。

见两个女人吃苦耐劳积极肯干,沙默不免心情喜悦。便豪迈地说:“好啊,今天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说话!”

两个女人同时拍手叫好。

“不过,你们两个必须喝酒啊!”见两个女人笑逐颜开,沙默陡然兴趣盎然。

“行!我知道你能喝,”崔雪眯起眼睛打量沙默,“不过我们可不怕你!”说完,咯咯笑起来。

“我可不行,”欧阳若岫听她说“我们”,连忙摆手,“只能喝一点点!”她用她用手势示意,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尴尬的缝隙,那确实是一点点可怜的高度。

“好,能者多劳,量力而行,就这么定了!”

正说着,沙默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马上走出房间,在走廊里接听。

来电话的是蔡芳,她拜托沙默找一个精通高考报名的专家,帮助研究一下江飞龙的成绩适合报考什么大学,哪些重点大学的那些专业更容易录取等相关问题。沙默说,没问题,我的一个好朋友穆善良就是市招生办高考科的科长,他在这方面是全市最著名专家,在省内也很有名气。蔡芳说,我听说过这个人,也听说不太好请啊。沙默说,确实,不过别人我不管,飞龙的事我必须管,你定时间,我和穆善良准时报到。蔡芳笑了说,那我定好时间通知你,不过,不要提我们的身份。沙默说,明白。

沙默欣赏和佩服江中蛟和蔡芳的低调,尽管外面世界喧嚣浮躁,张扬俨然成为一种时尚,他们仍然居高不傲,谦卑做人。真可谓江中之蛟,潜而不露。

挂断手机,沙默心里也挺满足,能为江中蛟做些什么,他感到一种欣慰。他不愿意欠人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宁教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是他做人的原则。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高尚,而只是自己最基本的道德要求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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