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是我老娘。
快九十了,要做手术,好像是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从家里病床上起来时,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躺这么多年的床,摸摸被子,摸摸枕头,看着我们这些儿女啊,心里酸酸的。只能为她祈祷了,谁成想,祷告蒙了上帝的眷顾,从死亡线上又回来了。
那天出院,回到家,像个小孩似的,马上躺在自己的床上,喃喃地说:“终于又可以躺在自己床上了。”过一会儿,她上厕所,我姐就在她回到床上之前,为她事先整理一下被子、枕头,忽然眼神发光,对我说:“快看,咱妈的钱都在枕头里啊!”我赶紧凑过去看,哇!一大把各种面额的票子,都是她平时做鞋垫摆地摊挣的。“快放好,快放好,一会儿她就从厕所出来了。”
她再次躺在床上时,我才注意到,每次躺下,她的手都会摸着枕头,像个粘着奶瓶的小孩似的,可能她都没注意到,我们的眼神已经被她萌化了,心里一个劲的哈哈哈。至今,她依然奋斗在摆地摊卖鞋垫的梦想之路上。
第二个是我大哥。
快七十了,遇到人生大事,胃癌,他自己也是知道的。那天,是我把他推进手术室的,我问了他一句“大哥,怎么样啊?”他只一声“哎……”而大嫂跟在我后面,脚步蹒跚。因为疫情原因,病人家属管理很严,所以等在手术室外面的家人数量都是受限制的,大部分亲戚都没来医院,于是都是大嫂戴上老花镜,颤颤巍巍发一些手术室外或者是大屏幕信息的照片到我们家人群里,也算是一种直播吧。而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在手术室外面祈祷了。好像又是上帝听到了吧,手术很顺利。后来又是我把他一路从手术室推到病房的,他已经苏醒过来,我问他“大哥,怎样样啊?”他又只说了一声“疼”,哎,人啊,真不容易,大哥年轻时是军官,后来转业了又一直当领导,一生最重形象爱面子,但是病倒了就啥也没了。
回到病房,我被请出来,只准许一个做完了核酸检测的家人陪护,我们在外面只能看大嫂拍的照片了。但是,过一会儿,看到群里的照片,我们都傻眼了,是两张术后刀口缝合照片,而且都有点走光啊!是不是大嫂没戴花镜啊?我们都在说:完了完了,大嫂非挨熊不可了。
术后第三天,大嫂又发了一张大哥坐起来的照片,是坐着在看手机,我们看到,群里他自己发了从死亡线上回来的第一句话:"刀口图片不得外传!”我们心里又那个哈哈哈了,终于再次认识道:死要面子其实很萌很可爱。
福佑中国啊,只要能平安渡过疫情艰难,咱们照样继续中国梦,继续嘣有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