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边一字排开种了三株梅花,几年下来,已高过院墙。这三株梅花每年隆冬时节开始孕育花蕾,立春左右开花。如今天气偏暖,立春时分很多时候都是暖融融的,有几分早春的样子,所以我对“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这样的诗句抱怀疑的态度。古时梅花是不是开在雪地里的,“红妆素裹分外妖娆”的样子。我竟不曾见过。
立春过后,枝头点状的梅花逐渐成片,路过,香气扑鼻。附庸风雅剪了几枝回来,找了一个别致的小空酒坛当花瓶插上,倒也为简陋的屋子增色不少。物以稀为贵,这成了家常的花,除了兴致起时,给花瓶换上新鲜的花枝,平时并不在意。路过时被花香惊扰,才会抬头看一眼。时而发现枝上花蕾已尽绽,花已开至荼蘼。三株连枝,远看似一片雾蒙蒙的红云。而后一连几日大雨,再路过时,花香已湮灭,却被一地的落红刺疼了眼。零落的花瓣被风吹出几米远,被雨蒸煮,被路过的脚步践踏,碾作尘。学不来黛玉葬花的情致,对满地落红略略驻足,无所谓祭奠,只是心中略有惋惜罢了。
今天路过时,不由“呀”了一声,花呢?
曾经满树繁花,开至拥塞,如今只剩枝桠间几片残红——完整的花朵都找不到了。叶子还没长出来,枝头空荡荡,光秃秃,挂着几叶被雨打蔫的花瓣。没有花朵上妆的梅花树,褚色的枝干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生命似乎陷入沉寂。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没人想起这里曾经惊鸿一瞥过。
梅花树邻近的一棵桂花树,长成妖孽了,开了谢,谢了开,开与谢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似乎一直都温吞水似的不浓不淡地开着花,不管是八月还是一月。它早已混沌了四季。而这几株梅花,年前至今,仅一月左右,由鼎盛至无迹,这么干脆地,把季节让位给了春天。
梅花是属于冬的吧。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妖娆过,搏击过,而后沉淀、蛰伏,孕育力量,等待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季节。花木尚有下一个轮回,还有下一个繁华。可怜人只有一生,是像这棵梅花一样踏准季节的节奏,还是像这颗妖孽的桂花,在糊涂的岁月里迷迷蒙蒙,众生自便。
不管怎样,梅花谢了,冬远去了,春天确确实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