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父亲（二）

        我父亲姊妹5个，三个叔伯，一个姑姑，父亲在家排行老二。早期，家庭经济状况很是惨淡，父亲幼年时期吃过不少苦头。父亲在上乾县师范学校的时候，自己节衣缩食，把节省的口粮物资带回家补贴家用，以弥补自己不能帮助家庭劳动的亏欠，所以上学之时吃的苦受的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我的奶奶因为家境惨淡，中年患疾，无钱医治，最终撒手人寰。多子、饥荒、妻故各种各样的不幸接连降临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爷爷既当爹来又当娘，诸多生活困苦使他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脾气变得易怒、暴躁。后来父亲北上乾县去师范学校求学，给家里的农活帮不了多少忙，加之村人冷嘲热讽的怂恿，爷爷北上找过父亲、亦找过学校要求父亲退学回家劳作，父亲极力反对，校方也恳切劝导，爷爷劝退未果失望南下回家。爷爷回家后，据说是气极败坏，叔叔大伯亦是愤愤不平，因此对父亲的为难苛责变本加厉，父亲日后求学的日子更加艰难。

        而后，父亲在学校的日子变得糟糕透顶。因为不能回来劳动，所以家里亲人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要求父亲每月上缴所有生活费用（上师范发放生活补贴的），以弥补他不能参加劳动对家庭经济造成的损失。父亲在学校的日子自然就举步维艰了，每每我看《平凡的世界》，大雪之日，孙少平和郝红梅在同学们吃完饭后，悄悄去买黑面馍馍，默默地躲在校园角落里吃的细节，我就想起了当年求学的父亲，心里感觉酸楚难过。

      父亲因为长期挨饿营养不良，身体瘦弱体质差，容易感冒生病。后来听母亲讲起，父亲生病一段时间，没钱医治，更没钱吃饱肚子，卧床不起，一段时间后，好心的同学晚上偷偷跑去学校对门的小商店告诉了那叫什么姑娘的售货员，姑娘托付同学给父亲捎了药和馒头，父亲吃了以后，也就出奇的慢慢痊愈了。我想这大概确实是药疗、食疗更是精神慰藉的特别疗效吧。当然，母亲说起这话的时候，让人感觉有点酸酸的味道……

      大病初愈的父亲学习愈发刻苦用功了，他头脑也变得灵活了许多。他开始给同学做作业，以谋取微不足道的一点劳酬，来资补生活的费用（当然是悄悄进行的），后来父亲讲起过，是宿舍同学估计是为了接济他，又顾及他的自尊心，而想出这样一个帮助他的策略吧。这样以来，一天起码能吃一顿半饱不饿的饭了，身体有了一点能量补给了，精神也就慢慢好了。学习用品怎么办，父亲告诉我，别的同学丢掉的练习本，用过的作业本，他反过来写，甚至于在别人写的字上面再书写，因此受到老师的批评。我也终于明白，父亲的字为什么写得这般精美了，原来是求学之时采用了非常的练习手段，才产生了这样的效果。

      后来，我们兄妹三人学习而不努力的时候，  父亲就拿自己我这段心酸的求学历程现身说法，教育我们。也因为父亲自己的亲身经历，我上学时，每每新学期开始，父亲要给我用报纸或牛皮纸包好书皮，然后把作业本、书写笔，文具盒等等准备得一应俱全，他往往要多给我装一个备用的作业本，用之以应急，或者其他同学没带够作业本时，借给她（他），父亲能做得如此精细，这其中的原因大概与他求学经历密不可分吧。

      后来我上学时，父亲对我疼爱有加，他给我的笔、作业本、文具盒、书包等学习用品是乡镇商店里最好的，每每开学季，我背着这些上乘奢华的学习用品会迎来好多同学啧啧的称赞和惊羡的眼神，也因此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父亲把自己未写完的教案本装订在一起，给我做成一本本精致的练习本，而其他同学的练习本是用灰色的草纸用白线缝的（我的是父亲用订书机订的）。我感觉特别得意和满足，所以我就会异常精心地写好每次作业和练习，也因此培养了我后来仔细认真的作风和严谨的做事态度，以及精益求精的精神……

      我怀念我的父亲，每每想起父亲求学的经历和所承受的非常苦难，我内心感觉深深的沉痛！

                              张江凤

                                    2019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