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这个话题过于宏大,未孕育过新生,未经历过死亡,十七岁平瘠的生命给不出答案。我不能勘破生死,但也渐渐明白死亡并不可怕。
最近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最常做的事情是在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看夜空,城市夜空的星星是很少的,有时甚至连月亮也没有,只有大片的灰黑,却让我感到一种悠长的平静,偶尔觉得好像过了一百年,又好像只过了一秒钟。每当这时就会感到人的存在于这世间的渺小,这世上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我的忧欢,我的福祸,在这一切面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在人类学家项飙的观点中,我们的人生都是被各种社会力量推进或裹挟着过来的。2020年伊始也并没有人想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但倒也很奇怪,我对这种未来的不确定感一直怀有几许期待,可能人在这个阶段总会渴望世界外的可能。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人可以平凡,但不能平庸,要一直积极奋斗,即使生命中充满了挫折。我可以理解这样的思想,正因为这些挫折,这些暗涌的社会力量,人的这种奋斗与反抗才显得更加英雄主义,每一次跌倒又爬起的过程,即使带血带泪,却也展现出值得敬畏的生命韧性。人活一世,一定要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曾经活过,才不妄一生。又或是要今宵有酒今宵醉,及时行乐。
我敬畏那些带血带泪永不言弃的英雄主义反抗,也欣赏大家那样意气风发的实现价值的决心与潇洒快意的豪放。可我做不出那样无畏的反抗,不认为必须证明什么,也知道人很难真正及时行乐。但我确实又在渴望着那一点儿超出裹挟的生命的可能性,矛盾又迷茫。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活着就是活着。我只是在社会的推进下做着大家认为该做的事,怀着一点对跳出“正常”的渴望。《菜根谭》里写:“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观,事去而心随空。”我想我所理解的生命也是如此,风吹过竹林有了声音的震颤,雁飞过湖面有了影子的照映,但风吹过,雁飞离,声音和影子并不会留下。我做不到君子一般事去而心随空,但不会留下什么也没关系。我听见过风的声音,我看见过雁的影子,在吹过飞离之后,还能记住一些也足够了。不可能没有遗憾,也不必没有遗憾。不用非为了什么而活,也不必为什么感到负担,个人的这些纷扰在世界面前没那么重要。
一直在追寻活着有什么意义,或许活着本身就是意义,虽然我现在依然一片混乱,但若能在生命的尽头,清清静静,有遗憾也并不后悔,却也算是对生命认认真真负了一场责,这样的生命是不是也值得敬畏呢?
对夜空感到的平静是真的,对边界的渴望也是真的,但现在写下的不重要是真的吗?还是我在背着我自己在乎?十七的生命写下的所谓答案,不值得相信。
作者:朱薪余